两个相辞了众头领下山,过了金沙滩,晓行夜住,不止一日,来到华州华阴县界,迳投少华山来。且说宋江自鲁智深,武松去後,一时容他不下山,常自放心不下;便唤神行太保戴宗随後跟来探听消息。再说鲁智深两个来到少华山下,伏路小喽罗出来拦住,问道:你两个出家人那里来?武松便答道:这山上有史大官人麽?小喽罗说道:既是要寻史大王的,且在这里少等。我上山报知,头领便下来迎接。武松道:你只说鲁智深到来相探。小喽罗去不多时,只见神机军师朱武并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三个下山来接鲁智深,武松,却不见有史进。鲁智深便问道:史大官人在那里?却如何不见他?朱武近前上覆道:吾师不是延安府鲁提辖麽?鲁智深道:酒家便是。这行者便是景阳冈打虎都头武松。三个慌忙翦拂道:闻名久矣!听佑二位在二龙山扎寨,今日缘何到此?鲁智深道:我们如今不在二龙山了,投托梁山泊宋公明大寨入伙,今者特来寻史大官人。朱武道:既是二位到此,且请到山寨中,容小可备细告诉。鲁智深道:有话便说。史家兄弟又不见,谁鸟耐烦到你山上去!武松道:师兄是个急性的人,有话便说甚好。
朱武道:小人等三个在此山寨,自从史大官人上山以後,好生兴旺。近日史大官人下山,因撞见一个画匠,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姓王,名义;因许下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装画影壁,前去还愿。因为带将一个女儿,名唤玉娇枝同行,却被本州贺太守,原是蔡太师门人;那厮为官贪滥,非理害民。一日因来庙里行香,不想见了玉娇有些颜色,累次著人来说,要取他为妾。王义不从,太守将他女儿强夺了去,却把王义剌配远恶军州。路过这里,正撞见史大官人,告说这件事。
史大官人把王义救在山上,将两个防送公人杀了,直去府里要剌贺太守;被人知觉,倒吃拿了,见监在牢里。又要聚起军马,扫荡山寨。我等正在这里无计可施!鲁智深听了道:这撮鸟敢如此无礼物倒恁麽利害!酒家便去结果了那厮!朱武道:且请二位到寨里商议。鲁智深立意不肯。武松一手挽住禅杖,一手指著道:哥哥不见色已到树梢尽头?鲁智深看一看,吼了一声,愤著气,只得都到山寨里坐下。朱武便叫王义出来拜见,再诉太守贪酷害民,强占良家女子。三人一面杀牛宰马,管待鲁智深,武松。鲁智深道:史家兄弟不在这里,洒是一滴不吃!要便睡一夜,明日却去州里打死那厮罢!武松道:哥哥不得造次。我和你星夜回梁山泊去,报宋公明,领大队人马来打华州,方可救得史大官人。鲁智深叫道:等我们去山寨里叫得人来,史家兄弟性命不知那里去了!武松道:便打杀了太守也怎地救得史大官人?武松却决不肯放哥哥去。朱武又劝道:师兄且息怒。武都头实论得是。鲁智深焦躁起来,便道:都是你这般性慢,直娘贼送了我史家兄弟!只今性命在他人里,还要饮酒细商!众人那里劝得他呷一半盏。当晚和衣歇宿,明早,起个四更,提了禅杖,带了戒刀,不佑那里去了。武松道:不听人说,此去必然有失。朱武随即差两个精细小喽罗前去打听消息。
却说鲁智深奔到华州城里,路傍借问州衙在那里。人指道:只过州桥,投东便是。鲁智深却好来到浮桥上,只见人都道:和尚且躲一躲,太守相公过来!鲁智深道:我正要寻他,却正好撞在洒家手里!那厮多敢是当死!贺太守头踏一对对摆将过来,看见太守那乘轿子,却是媛轿;轿窗两边,各有十个虞候簇拥著,人人手执鞭枪铁链,守护两下,鲁智深看了寻思道:不好打那撮鸟;若打不著,倒吃他笑!贺太守却在轿窗眼里,看见了鲁智深欲进不进,过了渭桥,到府中下了轿便叫两个虞候分付道:你与我去请桥上那个胖大和尚到府里赴斋。虞候领了言语,来到桥上,对鲁智深道:太守相公请你赴斋。鲁智深想道:这厮合当死在酒家手里!我却才正要打他,只怕打石著,让他过去了。我要寻他,他却来请洒家!鲁智深便随了虞候迳到府里。太守己自分付下了,一见鲁智深进到厅前,太守叫放了禅杖,去了戒刀,请後堂赴斋。鲁智深初时不肯。众人说道:你是出家人,好不晓事!府堂深处,如何许你带刀杖入去?鲁智深想道:只我两个拳头也打谇了那厮脑袋!廊下放了禅杖,戒刀,跟虞候入来。贺太守正在後堂,把手一招,喝声捉一这秃贼!两边壁衣内走出三四十个做公的来,横拖倒拽,捉了鲁智深。你便是哪吒太子,怎逃地纲天罗?火首金刚,难脱龙潭虎窟!正是:飞蛾投火身倾丧,怒吞钓命必伤。毕竟鲁智深被贺太守拿下,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