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
平安夜
现在让我们来祈祷和平
在这样的夜晚。万物祥和 国泰民安
我能够听见
窗外月光走动的声音
碎银的脚步
那么轻。如此柔滑与纤细的
声音。比蚂蚁更小
走了很远。比黑夜更巨大 无形
……大音稀声
在这样的夜晚
轻轻打开一册书∶阅读。这个姿势本身
就是宁静的经典。充满怀想与和平
超过无数语言的诉说
与感念。深入午夜
思念远在异国的情人。白雪包围的
电话亭。没有谁怀疑
她电话的另一端
已经接通了春天或花园
我看见波音国际航班
满载希望和爱情。降落在阳光中心
鸽子起飞
海洋倒映出巨大的鸟的机身
你经过舷梯。人影划过。风衣飘闪
细长的腰和腿
正在祖国上面。我的爱人满眼泪水
透明的火焰
草地。水泥。和不停开启的
玻璃门。我们穿过、进入、走出
消失在欢乐的城市中间
多么美好
这就是我们正在体验的∶和平
可是
什么在我脑中闪现
一株植物体
放大。上升。扩散。强光过后
一团原子的蘑菇云
广场上奔跑的人群
警报。刺刀。摩托。坦克。炸弹
一切都降低到零
跑哇。离乱的人群。飞机的俯冲和扫射
倒下的有孩子。母亲。和老人
我伸出双手
也无法帮助他们。那是昨天
跑也跑不动的人们
如同在恶梦中
他们的腿。慢镜头
呼喊的脸。无声
一粒子弹穿过**
逼近胎儿的生命。空中突然断线的
风筝。把人类抛向了危险
和平的汽球在眼里破灭、飘散
我知道这是一部电影
或在宁静中产生古怪幻象的片段
惊恐的人们
遇到了什么。如何逃脱梦幻
1995∶神户大地震。日本。震级7.2
高楼如巨人的尸体
立交公路断裂的伤口。大地的疼痛
死亡人数。失踪者。伤员
无家可归。惶惑。错乱以及不断的
余震。把灾难裸露在世人面前
使今天与昨天的情景
连成一片
我看到屠杀刚过的南京
血仍在地上流着。从奥斯维辛
到波兰郊外的森林。在今天
难道仅仅是大理石墓碑和花环
我想问∶二次大战
相当于几级地震
那些触目惊心的场面
绝不是幻影。不是好莱坞。斯皮尔伯格
或∶辛德勒的名单
我从幸存者的脸上看到的
仍是岁月也无法删除的皮鞭。枪口
焚尸炉的黑烟
在幸存者的记忆里
我看到了自己的惊恐
被恶梦扼住的嗓门
我不能说,甚至
无法呼喊。我看见最完美的果*体
现代人体艺术摄影的封面。在大火中
美。诗歌与罗丹
生命的大理石被击碎。**和曲线
在奥斯维辛;变成一堆堆破烂与垃圾
还有孩子。他们那么无知
在被活埋之前。我听到他对魔鬼说
叔叔 别埋得我太深
妈妈就能把我找到
难道那时 面对纯真无邪的童音
天使的眼睛
刽子手的心就没有一点儿震颤
抑或他根本就没有心
而孩子的声音。却穿透了厚重的泥土和
历史。一直传到今天
我要用高分贝的喇叭向全人类
播放一遍。再播一遍
谁也不能忘记
毒气室∶墙上的指甲。时间深处的血迹
都是立体的叙说与控诉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戴白手套的家伙。也会用手
抚摩爱人的金发
难道他们没有想过。这双手
正是拧开毒气开关的手吗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我知道它有洁癖。每天冲洗七次
精心修剪指甲。拥抱自己的孩子
十个手指和掌心
都散发着紫罗兰香皂的气息
然而 在这双手触摸过的地方
在金色的发丛里
在孩子脸上。在冲洗过的水中
在它的白手套上
我看到的是∶血。血。血。
这是人的手吗。抑或还是刽子的
手。如此典型
恶魔的标本
在这二十一世纪的前夜
我突然看见这双手在恶梦中舞蹈
乌鸦的翅膀。铁的黑十字
此时 让我们都用眼睛对它瞄准
不要开枪
不要用枪声震碎世界此刻的思索与宁静
看∶黑暗把黑收回
看它在阳光下永远不敢露脸
停止杀戮。让战争就这样成为电影
不要在现实中重演
让波黑的战火。车臣的冲突。萨拉热窝的
枪声。提醒人们
让那些城市昨天的明信片
今日的废墟。还有硝烟中的鸽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