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父母那代人,不仅活在日子里,更活在他们自己的人生哲学里。
母亲用泥灶给我烧了开水,沏了一壶老家亲戚捎来的用黄芩焙制的山茶。她把两只红薯放到炭火中,一边陪我说话,一边给红薯翻个。不久,烤红薯的香味就袅袅地弥漫开来,直沁心田。不知不觉被世事弄皱褶了的心叶,竟情不自禁地伸展、舒散,竟至有了新芽的模样,翠绿晶莹,不挂尘埃。
烤到一定的火候,母亲便把红薯拨到一边的冷灰里,说:“让它收收性子。”所谓“收收性子”,就是让烤过的红薯从焦脆返回到柔韧,托在手心里,虽体温热烈,却可以承受。红薯的口味也绵长、筋道、甘甜,一吃就吃得很本质了。
也许吃相有些贪婪,母亲说:“别急,两个都是你的。”
我甘心享受这种照拂,说:“知道。”
那天,我在母亲那里待得很晚。本来有一个重要的场合需要我出席,对方也不断来电话催促,我还是推掉了。
这天我突然感到,世事本简单,一个老母亲,两只烤红薯,就很盈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