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民也说过去在他家里啥活也干,他老婆的尿盆也要他倒。张裕民说他高低是个男子汉,还要图个吉利,这种倒霉的事不干。那女人还说:“替咱倒尿盆就倒霉了,咱还怕把财气给你倒走了呢。看你不倒能发财……”又有一回她在屋里洗脚,她把张裕民叫进去,要他递给她矾盒子,他妈的,把张裕民气坏了,一掉头就走出来,“咱又不是你买的丫头!”别的事还好说,就这些事受不了,所以同他们吵了嘴,饿死也不干了。
但章品后来又解释,像这种新解放区,老百姓最恨的是恶霸汉奸狗腿,还不能一时对这种剥削有更深的认识,也看不出他们是一个阶级,他们在压迫老百姓上是一伙人,哪怕有时他们彼此也有争闹。所以第一步还是要拔尖,接着就得搞这些人。不过得让老百姓从事实上启发思想,认清自己的力量,才会真真扫除变天思想,否则总是羊肉好吃怕沾上腥的。
文采还是不说话,以为这些话是在教训他,他有些难受的想道:“哼!好,就看你的。如今年轻人又没有学问却又太瞧不起人了!”
“这个村子过去工作没有做好,”章品又说下去,并且望着张裕民,“不能怪你们,主要咱负责,区上也没有经常领导,帮助都差劲。你们想,连六区的老百姓都告诉咱说你们村上最坏的要数钱文贵,说许有武都没有他阴险狡猾,可是咱们几次也没有打击他。你今年春上就同咱讲过,可惜那时咱没有深刻调查,找了几个干部谈谈,大家也没提他,马马虎虎就决定了侯殿魁,布置了下去。侯殿魁也不是好家伙,可是不碰钱文贵,老百姓就不敢起来说话。那次会上就几个党员说了话,叫口号,出拳头,看起来热闹,如今想来,那只是不得已罢咧。你们总骂侯忠全落后,实际是咱们没办好。老张!你这人别的都好,耐得起穷,坚决不自私自利,也能团结干部,你原来也不是个胆小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你的顾虑未免太多了。你反省反省是个啥原因!是个什么坏东西作怪。啊!哈……”
他笑得是那样的坦白,引起许多人都笑了。这气氛也传染给张裕民,他也愉快的哈哈笑了起来,并且不觉的模仿着他去摸摸脖项说道:“脑子糊涂是一个原因;没有真真为老百姓着想,‘怕’是第一条道理。唉!总是怕搞不起来,又疑心这个,疑心那个,心想要是闹不起来,扳不倒他怎么样呢?不是白给咱丢脸,又要受批评吗?咳!这次总算咱不勇敢,咱有自己打算,咱没有站稳脚跟啦!这次还幸亏杨同志,三番五次同咱计谋,凭良心说话,咱可不是存心啊!哈……”
老董也说自己放弃责任,马马虎虎,一心只跑里峪,就为了干部说要替他分三亩葡萄园子。唉!总是农民意识,落后……
胡立功也笑着问他那头亲事订了没有。老董脸也臊红了,连连否认道:“那可不敢,那太笑话了……”
在这样的笑话之下,文采也比较有些释然了。胡立功又问起张裕民找对象的问题,张裕民很老实的否认,李昌才说明过去有一次张正典说要把他的寡妇表嫂介绍给他,“张三哥没答应,说自己一个穷光棍,养不起老婆,张正典还叫咱劝他。咱跟三哥说,三哥还把咱骂了一顿。听说他表嫂男人死后也有些不规矩,张正典倒反造谣,可不是有意使坏心眼。”
胡立功却打趣他说,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人财两得,难道当了支部书记还能不讨老婆?他一定要替他找一个,不吃喜酒就不离开村子咧。
于是李昌的那个十四岁的童养媳妇也成为笑话的资料了。这时空气便慢慢松缓下来,活泼起来,文采也就加入了。章品也是一个年轻人,自己也还是个光棍,却很老面皮的说有一次一个妇女主任握过他一次手,他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同那妇女主任做了一次正式的谈话,要她以后努力工作,注意影响。
正谈到很热闹的时候,赵得禄、程仁一同闯了进来,他们也笑得不止。但他们却催他们去吃晚饭,不得不给半天的紧张的生活做了一个结束,而且得准备晚上的党员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