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如果真的不爱,为什么又要对朱猛那么在乎?为什么要死?
不爱就是恨,爱极了也会变成恨,爱恨之间,本来就只不过是一线之别而已。
究竟是爱是恨?有谁能分得清?这种事又有谁能想得通?
朱猛忽然狂笑。
“司马超群,你死得好,死得好极了。”他的笑声凄厉如猿啼:“你本来就应该死的,因为你本来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呆子。”
等他笑完了,卓东来才冷冷地问:“你呢?”
“我比他更该死。”朱猛说,“我早就想把头颅送给别人,可惜别人不要,却要我死在你手里,我死得实在不甘心。”
小高忽然大声道:“你死不了的。”
他一步就窜了过来,和朱猛并肩而立,用力握住了朱猛的臂:“谁要动他,就得先杀了我。”
卓东来看看小高,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孩子一样,虽然有点生气,却还是充满了怜惜。
“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一直都没有动你,你要我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动你。”卓东来说,“我相信你已经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小高不能否认!
“我当然明白。”他说,“你要把我造成第二个司马超群。”
卓东来默然叹息。
“他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朋友,不管他怎么样对我,我对他都没有变。”
“我相信。”
“你信不信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你的武功剑法之高,我的确比不上,你的心计,天下更无人能及。”
高渐飞说,“你刚才说那位计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其实真正了不起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你,谁也不能不佩服。”
他盯着卓东来,忽然也用卓东来那种独特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他说:“可是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的,我就算死也不能让你动朱猛。”小高说,“何况我还有一股气,只要我这股气还在,你还未必能胜得了我。”
一股气?
这一股气是一股什么样的气?是正气?是侠气?是勇气?是义气?还是把这几种气用男儿的血性混合成的一股血气?
卓东来瞳孔又渐渐开始收缩。
“我也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有一股气在。”他问小高,“可是你的剑在哪里?”
“在你手里。
“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卓东来又问,“你还有没有剑?”
“没有。”
卓东来笑了:“你没有,我有。”
有剑在手,剑已出鞘。
剑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器,手也是一双可怕的手,甚至比剑更可怕。
这双手杀过人后,非但看不见血,连一点泪痕都没有。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样做,你就这么样做吧。”卓东来说,“也许这就是你的命运,一个人的命运是谁也没有法子改变的。”
他这个人,他这双手,他这把剑,确实可以在一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和命运。
朱猛忽然又仰面而笑:“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两句话的意思,我朱猛直到今日才总算明白了。”他的笑声渐低,“高渐飞,我朱猛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死得总算不冤,可是你还年轻,你犯不着为我拼命。”
说到这里,他忽然用脚尖挑起公孙宝剑落在地上的那把剑,一手抄起,曲臂勾在他后颈上,只要他的手一用力,他的人头就要落地。
但是他的手已经被小高握住,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剑锋,“叮”的一声响,一柄剑已被他从剑锷处齐柄拗断。
朱猛瞧着他厉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你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要你活下去,”朱猛说,“我本来早就应该死的,我死了后,你就用不着再去跟卓东来拼命,我也可以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也不算白活了这一辈子。”
“你错了。”高渐飞说,“现在你是死是活,已经与我们今日这一战全无关系,不管你是死是活,这一战已势在必行。”
“为什么?”
“因为现在卓东来已经不会放过我,”高渐飞说,“我若不死,他就要死在我手里,若是我此刻就能杀了他,就绝不会让他活到日出时。”
他用力握紧朱猛的手:“你刚才说的两句话也错了,大丈夫既生于世,要活,就要活得快快乐乐,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高渐飞说,“现在你若死了,只不过白白陪我送给别人一条命而已,死得实在一文不值。”
卓东来忽然笑了笑:“他说得对,等他死了,你再死也不迟,为什么要急着把这条命送出去?难道你以为我会谢谢你?”
朱猛的手放松了,小高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今日我若不死,我不但要助你重振雄狮堂,而且还要整顿大镖局。”
小高说,“我们来日方长,还大有可为,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千万不要轻言‘死’字。”
卓东来又叹了口气:“这句话他也说得对,人活着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轻贱?”他叹息着说,“只可惜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谁都难免一死,无论谁都不能例外。”
他看着小高,瞳孔已收缩。
“现在你就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卓东来说,“因为你又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刚才不该将那柄剑拗断的。”卓东来说,“如果有剑在手,你大概还可以抵挡我三十招,可是现在我在十招间就能取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