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东晋的五次北伐
楔子:
世上有些事情就是奇怪,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比如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经过了微笑、善良、谦和、礼让,或是幽默噱头的包装后,便会大受追捧。鲜花和掌声的渲染,连他本人都会产生耶稣再世达摩重生的错觉。其实人们迷恋的,不过是原野中的一片迷彩,是表象的刺激,加上完美想象的结合体,更像是小说的主人公,而非生活中真实的人。再比如,那些在主席台上反腐倡廉的人,时而语重心长,时而慷慨激愤,将昨夜的龌龊很自然的幻化成了抨击的标靶,倒像是先前的行径和自己没有丝毫瓜葛,而是台下的某某人所为,而他,则明察秋毫的洞穿了一切。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不到时候不明白。大千世界,凌乱着呢。
关于趣说:
趣说,并不是说我本人有多诙谐幽默,或是在故纸堆中翻出了多少赚人眼球、令人捧腹的野趣。所谓的趣,可以是伪善置于阳光下的脆弱,或是除掉西服革履后的裸奔,就像芙蓉王背后的故事,总会有些彩头在里面。东晋自司马睿另起锅灶,到刘裕以宋代晋,期间颇有几次热闹的北伐,如果细想想,这里面的趣味还真的不少。它并非单纯的打仗那么简单,特别是后来的几次,北伐几乎成了挂在东晋朝堂上的招牌,或是在大街上随意张贴的标语,不幸的沦为人们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和幌子。
在这种情况下,北伐犹如一块热山芋,既然有人喜欢它的炙手可热,就会有人害怕它可能带来的重度烧伤。当时要能百度或是搜狗(非广告)一下,北伐绝对是个热度极高的关键词。它衍生的功效,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本身价值,成为一个被华丽包装后的品牌。北伐,自然能够勾起那些远离故土的侨民们的无限憧憬,从而增强政府的感召力;它还可以转移内部争斗的视线,当一些矛盾无法开解时,用它来统一思想,再聚合力;当然,最重要的,北伐还成了一些人制造噱头的载体,谁北伐谁就是大英雄,谁就会获得公众的支持,进而变成世人瞩目的公众人物。
北伐既然可以成为人们获取战功的渠道,获得政治升迁的筹码,那么以光复中原、兴复晋室为口号的北伐战争,便像一头注水的肥猪,变得不再那么纯粹。如果非要找一个没注水或是注水少的出来,在路卫兵看来,也只有祖逖发起的第一次北伐。它还多少保留着一个少女初夜的生疏与羞涩。而之后的几次,便无一不像生过七八个孩子的妇人,有着经验上的驾轻就熟了。
给东晋的五次北伐分分类:
在路卫兵看来,东晋的几次北伐,按动机来讲,可分为三类:义气型,反击型,叵测型。
祖逖绝对是个义气型的人物。祖逖闻鸡起舞,是个练家子,过江时击楫中流,满怀万丈豪情,那是个一诺千金的真汉子。祖逖也有当老大的潜质,“轻财好侠,慷慨节尚”(《晋书》),结交了不少血气方刚的人,也得到众多人的追捧跟随。有了一定的实力,便觉得北方那些整天和牛羊打交道的人不在自己话下了,于是上书晋元帝司马睿,力请北伐。可祖逖选的不是时候,司马睿皇位还没坐热乎呢,哪还顾得着你那个。不过既然有人提出来打,也不能拒绝。行,你就打吧,打下来更好,打不下来反正也不影响我什么,我还能落个好名声,省得花钱搞新闻发布会了。
义气是个褒义词,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然而也看用在哪,为人处世自是不必说了,这样的性格豪爽,让人感动得热血沸腾。但在政治上就行不通了,太直,没那些弯弯绕,就会吃大亏。祖逖也一样,空有满腔热血,朝廷不给劲,你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啊。看看朝廷是怎么打发他的,“给千人禀,布三千匹”,就拨了一千人的军需物资,纯粹就是意思意思,打发叫花子呢。还“不给铠仗,使自招募”(《晋书》),连打仗的家伙都不给配齐。而祖逖可爱就可爱在这,有条件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就叫热血衷肠,精神难得的很。祖逖北伐先期很顺利,朝廷就不放心了,派人来监督他,弄得祖逖“意甚怏怏”(《晋书》),忧愤而死。祖逖虽然不懂政治,却有着毛头小子的天真和可爱,在情感上让人十分舒服。
反击型的有两次,殷浩和谢安。殷浩的北伐,是在冉闵大诛胡羯北方大乱之后。客观上说,这次也不是朝廷的本意,而是东晋朝的一种姿态。东晋长期偏安,苟且思想渐重,那王羲之就曾说过,“保淮之志,非所复及,莫若还保长江”(《通鉴》),想守着一亩三分地吃老本。所以冉闵写信向东晋求救,说“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通鉴》)时,东晋根本没理那一套。不过北方出现战机,不动手和老百姓没法交代,舆论上说不过去。恰巧此时蒲洪的氐族势力投降了东晋,可东晋心里对这些氐人也不放心,于是委任他为征北将军,与扬州刺史殷浩一起北伐,采取以胡制胡的策略,反正消耗的是你们自己。但蒲洪却有自己的心思,想趁乱夺取关中,这样的草台班子便很快垮塌,殷浩出师不利连吃败仗。要说还能找个和祖逖的纯洁相媲美的,也就是殷浩了,“浩以定中原为己任”(《晋书》),结果混得比祖逖还惨,兵败后被废为庶人,整天比划“咄咄怪事”四个字。
相比之下,谢玄的北伐便占据了主动,它也是东晋诸次北伐中,最为长脸的一次。淝水之战的胜利,给东晋朝注射了一支强心剂,于是趁机全线推进。先是谢玄攻占寿阳,又派北府军名将刘牢之北进谯城(今安徽亳州北),攻占襄阳,直指巴蜀。桓冲部也在占领新城、魏兴、上庸(今湖北竹山县西南)三郡后,大举向北推进。谢玄渡过淮河,收复青兖二州,将整个黄河以南的地区重又至于东晋麾下,东晋与北方由先前的划淮为界,变成了以黄河为界,刮起自永嘉以来,最为强劲的一次南风。
然而,和祖逖如出一辙,谢玄的功绩也受到朝廷的揣度。谢玄驻扎彭城,“北固河上,西援洛阳,内藩朝廷”,准备有一番大作为,然而东晋朝却“以征役既久,宜置戍而还”(《晋书》),让谢玄回镇淮阴、寿阳。可见当时的东晋朝志在守土,根本不想北进。淝水之战,让谢家的地位攀升,像最初的“王与马,共天下”一样,大有“王与谢,共天下”之势,这是司马氏集团不愿看到的,毕竟时过境迁,此时的司马氏已然在江南站稳了脚跟。
将北伐当成砝码,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也就是居心叵测的,莫过于桓温和刘裕的北伐。说到桓温的北伐,还要提上面的殷浩,东晋朝当时还有个想法,就是让殷浩牵制桓温。因为桓温打下成汉后,威望与日俱增,桓温又想通过北伐进一步扩大影响,朝廷怕桓温功高盖主不好掌控,就想借北伐来提高殷浩的影响力(可见北伐的确已成为一个调节势力平衡的砝码)。结果殷浩偏偏不争气,连吃败仗,桓温的三次北伐便新鲜出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