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郭栋右手斜插进外衣里,和我一起把宴会厅正门左外侧兜了一。遍,再回到正门时,达人与何夕也同时返回,彼此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进去吧。”郭栋说。
门口的工作人员见我们走过来,往旁边一让。
郭栋却没急着往里走,问道: “先前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市府的人和外宾。“
“不相关的人没有进去过吗?”
“没有。”他很肯定地说。
“那么除了这个门,还有哪里能进宴会厅?”
“今天为了控制进门的人,几个边门都封了。”那人想了想,又说,“但后面有一个专供上菜服务员出入的门。”
“什么,请你立刻带我去。”
“这……好的,稍等。”他招呼了另一个人来暂时接替他的工作,然后领我们往后门走去。
从一扇小门进去,在走廊里拐过几个弯,我们转到了宴会厅的后面。
厨房就在不远处,许多服务员端着冷某或酒水在我们面前穿梭。
看样子是一顿中国式的晚餐。
前面大厅里,吊顶大灯的辉煌光焰任玻璃流苏的折射下一片灿烂,下面十几个圆桌错落摆开。所有人都着深色系西装,大多数已经坐下,还有些则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满耳听到的,都是日语。
对面本来半关着的宴会厅正门忽然全都打开了,两个人进来看了看,然后又走了出去。我知道,市府主要领导人的车队已经到达,即刻就要正式进场了。
离五点还差三分钟。
“我们进去转一圈,没发现就退回这里。”郭栋正在进行布置的时候,何夕却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郭栋眼角余光瞄到,立刻收声。我们一起向她看去。
而何夕却在朝前看。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左前方一个服务员的背影。
这个男人长得并不瘦弱,走路的样子也不算佝偻,但当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的时候,却总觉得有股缩头缩脑的小家子气。这个男人仿似天生就具备着猥琐的气质,打从骨髓里冒出来,再如何昂首挺胸也遮盖不了。
他的手里托着个盘子,头微低着。盘里是一瓶五粮液,看样子正要给某一桌上酒。
“赵自强!”何夕人声喊。
那人头一偏,看见何夕,微微一愣。
“赵自强!”何夕狠狠盯着他。原先略有喧闹的大厅也安静了下来。
“你是准?”旁边一个领班模样的人这才发现他并不认识这个叫赵自强的服务员。
赵自强手里的托盘已经落下,但五粮液的瓶颈却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他转回头,前方是一桌日宾。
曲臂,玻璃酒瓶划过一小道弧线。
砰!郭栋的枪口冒起青烟。
砰!再一声。
赵自强向前斜斜扑倒,后脑和后背都冒出血花。惊叫声此时才在大厅里炸开。
他的侧脸犹带着丝诡异的微笑,那瓶酒已经向前脱手扔出。
“警察!都后退!不能让这瓶酒溅到!”郭栋声嘶力竭地大喊,声线已经因紧张而变形。
赵自强在完全发力之前就被击毙,他的手腕没使上劲,酒瓶在空中飞了一小段,就失速摔向地面。
郭栋的叫喊已经满是绝望。
达人的嘴张开,只剩一小截的烟屁股从口中慢慢滑落。
我一把从他嘴边接住烟,用尽全身气力,往那瓶洒的落点扔去。
刹那间,我的脑中闪过天上地下所能想起的万千神佛。我向他们祈祷。
千万……
酒瓶撞在地上,碎开。
几乎同时,未灭的烟头射进了溅开的酒液里。
六十八度的白酒轰的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仿如能焚尽世间一切罪恶的业火红莲。
没有任何已知的生命能在超过一百二十摄氏度的环境里生存,病毒也不能。
反应最快的人这时才站起身来,向后踉跄退去。
有的人腿上用力,却没能站起来,座椅向后翻倒。
电光火石间, 一切已然结束。
郭栋走到赵自强的尸体前,把他翻过来,他的小腹有一个不正常的凸起。
拉开他的衣服, 一个奶黄色,表面沟壑纵横的丑恶东西像个肉瘤一样,长在他的肚子上。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汗这才从所有的毛孔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十二月十一日晚八点,香港阳和医院。
清晨我和何夕才解除了隔离,恢复自由身。所有被隔离的人都没有产生亢奋症状,病毒检测也都呈阴性。
那把火创造了奇迹,那瓶五粮液的残破瓶身被烧得乌黑开裂,只有在金属瓶盖的背面,才采集到一点点病毒,那儿没有直接燃烧。很微量,但依然是极其凶猛的病毒。
另一件幸运的事情,是事发当时市腑主要领导人尚未进入大宴会厅。
不然市府主要领导人也要隔离三天,也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
本想解除隔离后立刻督促何夕去医院开刀,谁知海勒国际却通过正在调查他们的国际刑警组织,向中国的专案组转达了一个信息。因为何夕没有直接的联系方式,他们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把消息最快速地传到她的耳中。
范哲病危。
在经过海勒国际多次尝试性治疗失败,最后用专机转到海勒国际在香港阳和医院设立的危重病人生命延续研究&护理实验室的范哲,终于走到了尽头。他那本来颤抖微弱的生命之火,现在已经只余一缕青烟,很快将重归冷寂。
虽然范哲这些年所进行的计划还有着太多的谜团,但最后一面,何夕是无论如何要赶到香港去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