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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单单欺侮你一个呢?

时间:2016-12-1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杨早 点击:
班上那么多人,他们怎么单单欺侮你一个呢?

班上那么多人,他们怎么单单欺侮你一个呢?

  去看了《血战钢锯岭》,好看,但我也没有像某些影评人那样热泪盈眶以致提前给它颁发奥斯卡奖。如果要我评选最打动我的镜头,那既不是德斯蒙德·多斯顽强地从战场上救下75名战友,也不是多斯被送下战场时天使般地升空,甚至不是片尾真实人物的讲述过往,最打动我的是这个场面:
  多斯因为爱国热情参军,又因为坚持信仰不肯碰枪,以致被送进监狱面临军事审判。他的未婚妻多萝茜来牢里看他,希望他拿起枪做个样子,被多斯拒绝了。多斯说他如果不能坚持信仰,会活不下去。这时多萝茜说了一句话:
  “我会爱上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这句话之所以打动我,因为我突然想起最近坊间热议的“校园霸凌”话题。在我的经验里,校园霸凌始终不可能绝迹的原因,一是在于霸凌与“开玩笑”的界限难于判明;二来,被霸凌的弱者,就像被非礼的女性一样,很容易被旁观者与裁判者置于一种被审视的境地。比如你被霸凌了,去报告老师,TA很可能回一句:
  “班上那么多人,他(他们)怎么单单欺侮你一个呢?”
  被霸凌的原因当然有很多。比如有小霸王要收保护费,或是有人跟你同时看上一位异性。但是有一种很普遍的原因,就是“你跟别人不一样”。很多时候,这似乎是比利益、情感更容易公开拿出来说事的缘由。
  看过网上一个视频,一群女孩殴打、羞辱一个女孩,打人者口口声声嚷着“让你骚”“让你骚”——中学里的“骚”是什么呢?要不就是发育比较早,要不是就比较讨男生喜欢吧?总之,被霸凌的女孩一定跟打人的那帮女孩不太一样。
  我小时候也被同学欺负过。记得小学四年级有一次,是放学后被五六个同班同学拦截,有人扭手绞脚,有人钳嘴封口,具体对我干了什么倒忘了。反正时间持续总有个把小时。家就住在小学隔壁的中学里,父亲当时在广州读研究生,母亲在家做好了饭,久不见我回来,就来学校找,正好撞着我哭丧着脸走出校门。
  知道事情后母亲大怒,也顾不得带我回家吃饭,立即要求我带她到那几个同学的家里去。小县城,男同学家住哪里,基本上都知道,何况只要找到一家,其余的也就知道了。
  天很快就黑了。那晚到八点多才回家,也只走了两三家。不过这两三家父母都见着了,更重要的,这两三位同学的哥哥或姐姐,都曾是母亲的学生——小县城就是这样的熟人社会。所以对方父母都是一迭声的道歉,把自家娃儿训得像个瓜娃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面对父母“为什么欺负他”的质问,这些同学们的理由让我大吃一惊:
  “他上课看课外书……”
  “他总是眯着眼,很看不起人的样子……”
  “他作文写得好,内容都是编的……”
  显然,在父母和哥姐的老师面前,他们说出的理由,都是他们觉得说得出口的。但我与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言。听了两三个同学的应答之后,我总结出的原因就是:作为一名外地来的转学生,我跟他们不一样。
  后来再转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应该说,在每一个群体中,我都因为“不一样”遭遇过敌意与排挤。虽然我抗过来,但我不能说,都是愉快的经历。
  
  现在我儿子也上小学了。我是希望他什么都跟别人一样,还是他可以和别人不一样?
  三十年过去了,我懂得的自然比那时多得太多。我知道和光同尘的好处,我知道木秀于林的结果……但同时,我还是认为,一个人与别人不一样,正是他成为他自己的关键点。如果一个人因为害怕被霸凌,被排挤,就要装得,或变得跟别人都一样,那是不是也很可悲呢?
  德斯蒙德·多斯,他不能容忍同龄人都在保家卫国时,他在家中安坐,这跟当地所有年轻人一样,还有人为了体检不过关而自杀呢;可是,他向上帝承诺了不碰枪,不杀人,所以他在参军时说明,他不会使用武器,他只想要当个医疗兵,只救人不杀人。
  但是军中的同袍无人理解这一点。他们觉得你要么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滚回家去,要不你就服从命令,拿起枪来。军人不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么?然而多斯坚持他的信仰,同时还要留在军中——他还要求安息日不工作,当然这一点在钢锯岭失效了。
  本来就觉得他瘦弱得像个玉米秆的同袍更不爽了。艰苦的训练难不倒多斯,在中士的暗示下,一群同舍夜里袭击了多斯,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中士抓住这事想劝多斯退伍。但多斯既不承认被人殴打,也不肯接受退伍的安排,宁愿带着满身伤痛,接受惩罚性的伙房工作。
  所以多斯的伟大,不在于他日后从只有敌人没有伙伴的战场上独自救下了75名伤员(仍然不用武器!),而在于此时他的坚持。多斯身上有一种阿甘的味道,但他比阿甘更轴,或者说,更不惮于坚持自己跟别人的不一样。
  从内心里,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别人不一样,他该有自己的独特喜好和专属才能,当然他也会有天生的弱项与后天的缺点。可是,经验告诉我,他不能太跟别人不一样,在主流认可的方向上,他不能背离得太远。否则,日子会比较难过。
  另一方面,我连这种希望,都不想让它变成坚定的预设。我认同朱迪·哈里斯在《教养的迷思》中指出的:孩子社会人格的养成,不是在家庭中而是在操场上,所以父母对这一点起不到太大作用。就像那篇热文的标题《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我真的很疑惑父母能帮孩子挡掉成长道路上的多少风雨?或许非常明显的霸凌,家长能够与学校交涉,安抚孩子的情绪,但还有很多很多的小沟小坎,需要孩子自己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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