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只叫做刀刀的小狗,有时候竟然很羡慕。它可以冒傻气,在气球里面傻笑;它可以发花痴,在春风里因为爱情拂面而笑得不知道方向;它可以沮丧,被雨淋湿了就等着风来吹干;它可以开心了就抱电线杆,难过了就落泪……它总是可以那样直白地表达自己,表达自己的快乐和天真,难过和忧伤,沮丧和失败。
看刀刀,总是有心中一动的感觉。但从来不是震撼,而是小温暖、小感动。清清楚楚的,心底的某个角落,柔软了一下。那些很智慧的话总能让人会心一笑,比如“快乐都是自找的”,但真正打动人的却是那些放下了聪明之后的叙述——“寂寞是抬头看天空,天是空的。”
刀刀的脆弱和敏感,刀刀的小快乐和小忧伤,刀刀的小智慧和小憨厚,那些不可放弃的骄傲,那些无法言语的沮丧,充满了小人物的天真和自娱自乐。它有孩子气的单纯,也有自嘲的街头智慧。但刀刀不是一个盲目的乐天派,它常常陷入矛盾中,有时悲观,有时乐观。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刀刀是在用一种积极的态度认命。
时间之水慢慢流过我们,刀刀说,那就“在流逝的沉默里,从容下沉。” 如果下沉是所有人生必然的结局,那么至少要努力做到从容。所谓乐观和真正的积极,是在看到结局之后,依然保持最初的微笑。
年少时候的热情和正直已经是奢侈的情绪表达,生活教会了我们隐忍和等待,还有旁观。“有时候乐观,有时候悲观,更多时候我只是旁观。”置身事外,仿佛智者一般看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说一句箴言:“猫难道就不明白,屋顶的后面还是屋顶啊。”
可轮到自己,还是不甘心。虽然知道路的下面还是路,山的后面还是山,一年的后面是另外一年,还是要走下去。自己的人生就是自己走过的路,没有人可以代替,无论怎样的旅程,对我们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有时候快乐得想雀跃着拥抱别人,四顾无人,有时候孤单难过地想被人拥抱,四顾无人。兴致勃勃地走,灰心丧气地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或者路边的蝴蝶,被雷阵雨浇溉着走,在岔路上绕来绕去地走,虽然常常会发现自己晃了一圈还在原地,脚掌发胀,有时候还被小石头磕着碰着,可是,要走下去。
这一路,可不可以不勇敢?
可不可以糊涂?
可不可以哭几回?
可不可以不伟大?
可不可以就这样安心地做一只平凡的小狗?
可不可以就这样爱一个平凡的人?
可不可以傻乎乎地表达自己?
可不可以不追求完美,只做那个不完美的自己?
刀刀都可以。而我们,总是在告诉自己:不可以,已经不可以。
这样那样的“不可以”和“不得不”渐渐成为了一道篱笆,隔开了那个理想中的世界和年少时的自己。篱笆的那边有金色的麦田层层叠叠,太阳永远不会下山,转身可以看见月亮和星星挂在树梢,不远处的小木屋上长满了香气四溢的水果,那里的少年无忧无虑不知天荒地老。刀刀原本生活在那一国,偶尔撞进了我们的世界。篱笆的这一边是渐行渐远的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做着需要三头六臂奋勇努力的工作,追赶着生活也被生活追赶,抨击着功利又追逐着功利,时不时得意时不时沮丧。渐渐的,我们练就了钢筋铁骨,可以刀枪不入,渐渐的,我们遗忘了篱笆那边的风景。
可是如果有一天,匆匆赶路的我们和那只叫做刀刀的小狗撞个满怀,满手满心都是温暖,那时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不如就承认一下,我们没有那样坚强,也不想那样刀枪不入,我们只是想被温暖地抱一下。
温暖其实可以成为一种理想。如果你会被那条叫做刀刀的小狗打动,那就证明你还会对自己施以温柔的纵容。仁慈地对待自己的渺小和平凡,其实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刀刀并不完美,这只平凡的不伟大的小狗,带来了记忆中的温暖和温柔。
一只小狗,在一个都市里恋爱了。和我们一样。
一只小狗,在恋爱里快乐了,彷徨了,悲伤了。和我们一样。
那些青春的日子已经渐行渐远。我们有的是眼下的生活,眼下的生活有它的难处和好处,实现又消磨着我们从前的梦想,叫人渐渐忘记了从前的自己。直到在某个街口,撞见那只叫做刀刀的小狗,旁若无人地只为了爱在痴笑。
当三月的春风扑面而来时,忽然间感觉到季节的温度,心里有什么地方被悄悄打动,猝不及防。
那只叫做刀刀的小狗,正跃过岁月和生活的篱笆,扑进我们的怀里。
于是从身体里分裂出另一个我,回头看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从前的事,是凝望初恋爱人窗口时的温柔,是坐在街口和她分吃一个冰淇淋的欢乐,是深夜在尚有熄灯制度的宿舍走廊里写信时昏黄的灯光,是夏日里送给她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玫瑰,是月下初吻时身体轻轻的颤抖,是守在电脑前彻夜的静候能在天亮时跟她说晚安,是她发丝的细滑与轻柔,是分手后整夜流连在街头不想回家的彷徨,是喝下的酒和说的胡话,是不知道谁在轻拍肩头和记不清楚的安慰,是上飞机前突然收到的短信说“珍重”,是同学聚会上又看见让自己念念不忘多年的她怀着孩子,笑问自己这些年还好么,是在街头突然听到一首说中心事的歌,微微发怔摇摇头继续走向办公室的无奈,是偶尔拿起毕业照突然一时间找不到自己却看见她的脸……
刀刀说:“打开门,往事蝴蝶般扑面而来。我在美好的心酸里,手忙脚乱。”
那些手忙脚乱的时刻里,我知道你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