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有些从业者还可以把票房的下滑归因于票补的取消,但很快,这个说辞就无法继续持续下去,人们不得不承认,观众已经变了。最初,人们明明知道是烂片,也愿意去看看,无非是为了增添某种谈资,电影是社交的一部分,是周末逛街计划的点缀,人们去对着一部烂片肆意抒发一点恶趣味的吐槽也是一种乐趣,但渐渐地,人们开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把时间和情感消耗在那些重复的、没有创意的烂梗上。其实,无论宏观层面还是具体某一个领域都差不多,经济向好,一些刺耳的声音和问题都不被在意,而一旦经济下滑,众多问题就开始暴露或者被开始重视。这个背景下,捞钱困难的片方开始迁怒于影评人就不难理解了。
在片方看来,他们辛苦制作了一部电影,任何人都应该体谅这种辛苦,所有批评都是别有用心。那种“犯错的人不受罚,指出一个人犯错的人却受罚”的状态,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某种文化惯性。有些人熟稔地把那些不留情面的评论和影评人归纳进一种敌对语境中,声称这群人对国产电影刻意低分,而对海外电影则故作宽容,全然不顾豆瓣上的《忍者神龟》和《变形金刚》也不过6分出头,《老炮儿》和《心迷宫》都超过8分的事实。影评人和打分网站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搞垮中国电影,真正能搞垮中国电影的只会是那些烂片制作者。他们无限的透支人们的信任与期盼。而现在,他们把敢于指出问题的人归纳为敌人,把收受自己钱物的枪手当做伙伴。
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精英在评论,大众在消费。这两个群体泾渭分明地分割开来。但现在,一批与互联网伴生长大的观众成长起来,普遍的审美水准开始蜕变,表面上看,人们都变得苛责,但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它会倒逼着电影生产者必须重视故事和制作,而不是拼凑明星和消耗IP。此刻的苛责是宝贵的。
电影,无非两种取向,一种想取得商业成功,这是服务型的影片,我们通常称为商业片;另一种想完成个体化的精神追求,这是表达型的影片,我们通常称之为艺术片。出品方想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要清醒地面对,因为即便普遍的审美都在增长,普通观众和知识分子品味之间永远会存在鸿沟。我们不是要填平鸿沟,而是让认真制作的、有诚意的电影,获得正向的回馈——票房的或者口碑的,而不是劣币驱逐良币。
争议,有价值的争议,永远是一个行业欣欣向荣的标志,《长城》也好,《摆渡人》也罢,人们的争议是因为在乎和重视,骂你的人都是爱你的,真正厌恶的人都不说话,这一点并不是谁都能明白。当有一天,所有自发评论者都对中国电影避而不谈的时候,没有一句苛刻评论的时候,那不代表中国电影的崛起,而是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