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也还是一味悄然下个不停。雨淋湿房顶,淋湿院里的树,淋湿地面。午饭我吃的是烤面包片,喝了个汤罐头。整个下午一直在沙发上度过。想出门采购,但想到脸上有痣,便懒懒地没了兴致。我有些后悔,胡须留着不刮就好了。不过冰箱里还有点菜蔬,橱里放着若干罐头食品,米和蛋也有,只要不那么讲究,两三天还是可以应付的。
在沙发上几乎什么也没想。看书,用磁带听西方古典音乐。再不然就愣愣看院里的雨。也许在黑漆漆的井底总想东西想得太久了,思维能力已经枯竭。每要正经想点什么,脑袋便像给软钳子夹住似地胀痛;每要回忆什么,全身肌肉和神经便吱吱作响。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奥兹魔术师》里油干生锈的白铁皮人。
我时不时去一次洗脸间站在镜前观察脸上的痣。可惜毫无变化。痣没再扩张,亦未缩小,颜色深浅也一成本变。我发觉鼻下尚有胡须未刮净。刚才右脸颊发现痣时头脑大乱,忘了刮没刮完的部位。于是我再次用热水洗脸,涂上刮须膏,将残留胡须刮除。
几次去洗脸间照脸时间里,想起加纳马尔他在电话中的话:我们只是先验性地相信联在镇中的图像是正确的。您要当心!出于慎重,我进卧室对着久美子穿西服用的立镜照了照,痣同样在那里,不是镜子关系。
除了脸上的痣,没感觉出身体有别的不适。体温也量了,一如平日。除去三四天没吃东西而又无多大食欲以及偶有轻度呕吐感--恐是井底呕吐感的继续--之外,身体完全正常。
一个安静的午后。电话铃一次没响,信一封没来,无人穿行胡同,不闻附近人语。没有猫从院子走过,没有鸟飞来鸣哈。时闻几声蝉鸣,但不似往常聒噪。
快7点时,肚子有点饿,用罐头和青菜简单做了晚饭。相隔许久听了次广播里的晚间新闻,世间未发生什么变异。高速公路上汽车超车失败撞墙,车上青年死了几个;一家大银行的分行长伙同手下职员非法贷款受到警察传讯;叮田市一名三十六岁主妇被一过路青年用榔头砸死。但这些无不发生在遥远的另一世界,我所在的世界只有院于下的雨,雨无声无息,不张不狂。
时针指向9点时,我从沙发移到床上,拿书看罢一章,熄掉床头灯。
正做一个梦时,忽然睁眼醒来。什么梦记不得了,总之梦境有些凶险,醒来胸口还怦怦直跳。房间仍一片漆黑。醒来好一会儿都记不起自己现置身何处,好些时间才弄明白原来在自家床上。闹钟指在后半夜两点。大概在井里睡得颠三倒四,以致作息程序整个乱了套。脑袋好歹镇静下来时,想要撒尿。睡前喝啤酒的关系。可能的话,很想再就势睡上一觉,但事不由己,只得支撑着从床上起身。这当儿,手碰上旁边一个人肌肤。我并未惊讶,因为那是久美子常睡的位置,我早已习惯身旁有人躺卧。但我旋即想起,久美子已不在--她已离家出走。是别的什么人睡在我身旁。我毅然打开床头灯:是加纳克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