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开不得口是吧?"
她点下头。说:"原先也不怎么说话的。但快六岁那年突然说不出话了,压根儿发不出声音。"
"那是有什么原因吧?"
她没予理睬。我思索别的问法。
"讲不得活,有事时怎么办呢?"
她略略蹩了下眉头。尽管不完全是充耳不闻,但仍好像没有回答的意思。
"他穿的衣服也一定是你从上到下挑选的吧?像给我做的一样。"
她说:"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人们打扮得不伦不类罢了。那样我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起码想让我周围的人尽可能穿着得体些,打扮正确些,不管那部位看得见看不见。"
"那,对我的十二指肠可介意?"我开玩笑道。
"你十二指肠的形状有什么问题么?"她以一本正经的眼神盯视我问。我后悔不该开玩笑。
"我的十二指肠时下不存在任何问题,随便说说而已,比方说。"
她不无疑惑地凝视一会我的眼睛,大约是在思考我的十二指肠。
"所以,哪怕自己出钱也想让人穿得像那么回事,如此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说到底是我个人爱好。我在生理上不堪忍受脏污的衣服。"
"如同耳朵敏感的音乐家忍受不了音阶错乱的音乐?"
"算是吧。"
"那么说,周围的人你都要给买衣服峻?这样买来买去的?"
"是吧。不过,并非有很多人在我周围。不是么?再看不顺眼,也不至于给全世界所有人买衣服嘛。"
"所谓事情总是有限度的。"
"算是吧。"
一会儿,色拉上来,我们吃着。调味汁果然只淋一点点,也就是几滴吧,指着数得过来。
"其他有什么想问的?"女子道。
"想知道你的名字。"我说,"或者说,还是要有个名字什么的好些吧。"
她不作声地咬了一阵子小萝卜。像误吃了什么辣得要命的东西时那样眉间聚起深深的皱纹。"我的名字你为什么需要呢?不至于给我写信的吧?名字那玩艺儿总的说来不是小事一桩?"
"问题是比如从背后叫你时,没名字不方便吧?"
她把餐叉放在盘子上,拿餐巾轻轻擦下嘴角。"倒也是。这点我从未想过。那种场合的确怕不方便。"地久久陷入沉思。这时间里我默默吞食色拉。"就是说,从背后叫我时需要个合适的名字对吧
"也就是吧。"
"那么,不是真名实姓也无妨吗?"
我点头。
"名字、名字……什么样名字好呢?"她问。
"容易叫的简单些的就行。可能的话,最好是具体的、现实的、手可触目可见的东西,也容易记。"
"举例说?"
"例如我家的猫叫青箭。倒是昨天才取的……"
"青箭,"她说出声来,像在确认声韵如何。而后目光盯在眼前的食盐胡椒一套小瓶上,俄顷扬起脸,"肉豆蔻。"她说。
"肉豆蔻?"
"突然浮上心来的。我看可以作我的名字,如果你不讨厌的话。"
"我倒无所谓……那,儿子怎么称呼呢?"
"肉桂。"
"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果石龙刍、百里香……"我唱歌般说道。
"赤坂肉豆蔻和赤坡肉桂--蛮不错的嘛!"
若是知道我和这等人物--赤坂肉豆蔻和赤坂肉桂--打交道,笠原May恐怕又要目瞪口呆。嘿,拧发条鸟,你就不能和多少地道些的人打交道?为什么不能呢,笠原May,我也全然摸不着头脑。"如此说来,大约一年前我和名叫加纳马尔他和加纳克里他的打交道来着。"我说,"我因此遭遇了种种怪事。如今倒哪个都不见了…"
肉豆蔻略点下头,没就此发表感想。
"消失到了哪里。"我无力地加上一句,"就像夏天的晨露。"或像黎明的星辰。
她用叉子把菊苣样的菜叶送入口去。随即像墓然想起往时一个约会,伸手拿杯喝了口水。
"那么,你怕是想知道那笔钱是怎么回事吧?前天你拿的那笔钱。嗯,不对?"
"非常想知道。"我说。
"说给你也可以的,只是说起来可能很长。
"甜食上来前可以完吧?"
"恐怕很难。"赤坂肉豆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