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心中有多少担心和恐惧,庆筠还是决定走。我还是回到了娘家,重新住进了那间餐厅兼卧室的小房间。
那是一九六一年七月,庆筠终于乘上飞机,飞了。我在机场,目送飞机遥遥远去,心如刀绞。为什么人生要有离别呢?为什么青春作伴,却不相守呢?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却离我而去呢?我仰望长空,极目远眺,只见云天苍茫,飞机早已隐没于穹苍深处。我不忍遽离,伫立良久,老天啊,但愿这番离别,是值得的!但愿庆筠此去,真能获益良深!但愿时光飞逝,他已归来!但愿,但愿,但愿。
庆筠上飞机的第二天,我就动了胎气。一清早就住进了妇幼中心去生产。孩子来得并不顺利,我在产房中足足挣扎了三十六小时。我一直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直问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希望庆筠在身边,握住我的手,给我一点支持与力量。庆筠不在。母亲陪了我一段时间,太累了,她先回家了。当我的儿子呱呱落地时,医院里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孤独的躺在那儿,听着儿子嘹亮的啼哭声,我的汗水和泪水一齐滚落,心中低低的自语着:“凤凰,你以后再也不会孤独,你有儿子了呀!”
虽然心中这样说着,但在初为人母的那一刹那,我一直躺在那儿掉眼泪。二十四小时以后,护士小姐才把我儿子抱来给我。我捧着他,凝视着他,虽然他不是个很漂亮的小婴儿,我却近乎崇拜的看着他的小手小脚,感到“生命”真是“伟大”极了。我心里充满了爱和骄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动。我对我的儿子,郑重的低语:
“孩子!不管生命的产生是多么的‘偶然”,你却是我全心全意所期待的,所需要的,所热爱的!以后,不论我的生命中再有多少风风浪浪,我都会为你而坚强的活下去!你,就是我的希望、快乐,和最伟大的一部长篇!”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从一个年轻的“妻子”,变成了一个年轻的“母亲”。我还没有完全适应当“妻子”的角色,就要努力去适应当“母亲”的角色了。最麻烦的一点是:我搬回了娘家,我还必须兼顾当“女儿”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