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在外面的办公室等着,坐在一条长椅上,椅子太低,离地面太近,坐在这种椅子上没有任何尊贵感可言。接待员很友好。
“需要一杯茶吗,或者咖啡?”
凯挥挥手,“不用,谢谢。”
她只想进去,然后出来,然后离开。
不管怎么说,这间办公室很好,到处都是木镶板,地毯很素雅。这个地方似乎很安静,这正是凯所喜欢的,一切似乎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很高兴。她可以暂时静静地欣赏那只碗了。她已经不再把它当烟灰缸用了。
她把手滑进打开的手提包,脸仍然天真地抬起来,望着窗户。她沿着一条蜿蜒的银线圈摸索着,穿过一片片明亮的蓝色和红色,红得很深,深得像拥抱,深得像血,深得像爱,像爱一样明亮。她的指尖碰到了顶部突起的圆点,她想到一个女人,一个洗衣妇或一个农民,带着冰冷而疲惫的双手回到家中,在长条形的饰布上绣着那些图案,早上看着它们,知道它们是美丽的,她们已创造出一种美丽的东西。她想到一个大个子女人沿着泥泞的小路行走,穿着大靴子,灰色的衣服,长裙子上溅满了泥点,但是她粗糙的脸上露出快乐而安详的笑容,因为她已经制作出一种美丽的东西,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知道这是一件美好而神圣的东西。她不介意自己的作品被别人抄袭,不介意被忘记,她会在创作的过程中获得荣耀。她不需要拥有它而使它继续存在。她带给这个丑陋的世界一件美丽的东西。
她缩回手,脸始终面对着窗户,直到悲伤过去。汽车在窗户下面通过,一辆公交车,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挣扎着上山,在红灯处停下,喘着气。
“默里小姐?”接待员说,“如果你现在想进去。”
她收好自己的东西,她永远携带的塑料袋,外套和手提包。她想再摸一摸那只碗,只摸一次,但是她告诉自己,已经够了。接待员伸出一只手,指向她身后的木镶板走廊。
“第一扇门。”接待员看着凯,确保她能找到它。
门开着,斯科特先生站在桌旁。他像医生一样握着凯的手,“默里小姐,你不坐下来吗?”
凯没有坐下,她把包放在椅子上,把手伸进手提包,先拿出一块手表,表已经用手纸包起来了,这样她就不必再去看它,因为它让她想起乔伊及其死去的那天。她认为自己在这里不会为这块表感到多么悲伤,在这间黑暗的小办公室,交出埃罗尔夫人最后一件东西。她甚至根本没有喜欢过这块该死的手表。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到那个粗鄙的俄国女农民微笑着安慰她。她把手伸进包里拿出那只碗,看也没看一眼,把它放在桌上。她松开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清了清嗓子,“就这些了。”
“默里小姐,”斯科特先生似乎很高兴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没有抢夺物品的争斗,“默里小姐,我有一个惊人的消息要告诉你。”
凯看着他,见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做了个深呼吸,“乔伊·埃罗尔把她的一切都留给了你。”
她不明白,“一切什么?”
“啊,房子,钱,莎拉留下了大笔储蓄,在她的家里发现了一大笔钱,所有的不动产,租给养狗场的所有土地的所有权,乔伊的储蓄,这个数目,也不小……”
凯转向远处的墙,泪水奔涌而出。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乔伊的脸。
“乔伊的遗嘱一一在莎拉死无遗嘱的情况下,所有的财产归你。”
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乔伊·埃罗尔疯了。这怎么可能?”
“莎拉有代理人的权利,你在那里工作的第一年,她和母亲共同签署了遗嘱。一切属于你。”斯科特滑到座位上,露出艳羡的微笑,“难道你不是太幸运了吗?”他用食指在一张纸的顶角画着一个“8”。
凯指着那只碗,“那个呢?”
“是的,那个包含在财产之内。”
凯伸出手,她的手久久徘徊在碗的边缘,她把它拿了起来,没有看它,只是把它紧紧地抓住。
一个粗鄙的俄罗斯女子倒在一条土路上,把脸埋在溅满泥点的裙子里,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