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上,现出了难以形容的神色来,著了邪似地望著那只金球。然后,他们膜
拜著,口中念念有词,白素当然听不懂他们在念些甚么。
好一会,他们才都站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精神奕奕。那中年
人绝不敢伸手去触及金球,他将包住金球的衣服,轻轻盖了上去。
然后,白素拿起了金球:“请你引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里了。”
那中年人转头吩咐了几句,有几个壮汉离了开去,不一会,便提了两大盘极粗的绳
索来。其中有一个壮汉,却是拿著一股手指粗细、两呎来长的一根香。
那根香漆也似黑,看来像是一根木棒一样。
那中年人道:“白小姐,那暗道是斜通向山脚下去的,我们必须将你用绳子缒下去
。”
白素点头道:“那不成问题。”
那中年人又道:“还有,这条暗道极其污秽和恶臭,你必须点燃这枝香,这香是我
们这里的宝物,它所发出的异样香味,可以辟除任何恶臭。”
白素接过了那根香来,凑在小油灯上点著,烟篆升起,那根香发出了一股不浓不淡
,恰到好处,闻了之后,令人舒服无比的香味。那种香味,使人如同置身于古寺之中,
独自静读一样,有一种近乎灵空的安宁之感。
白素将那金球负在背上,扎了个结实,提著香,又跟著那中年人向前走了出去,转
了几个弯,便停了下来。这次,还有两个壮汉随行,一停下来之后,那两个壮汉便俯身
,用力旋开了一个大石盖来。
白素向下望去,并不觉得怎样,只不过是一片漆黑而已。而且,她鼻端只是闻到那
股香所发出来的香味,也没有闻到别的甚么味道。
她心中暗忖,这或许是那中年人过甚其词了。她一面想,一面俯下身去。
当她俯下身去之际,她的手臂并没有跟著向下去,所以她的头部也离开了那股香。
那中年人忙叫道:“白小姐,不可!”
然而,那中年人的警告,却已经来得迟了,白素一俯身下去,那一股恶臭,已然直
冲了上来!
那一股恶臭,像是绝不止从人的鼻孔中钻进,而是从人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之中,
一齐涌了进来一样,令人刹那之间,血液停顿,五脏翻腾,脑胀欲裂,眼前发黑,那一
股恶臭,又像是一股极有力的力道一样,将人撞得向后退出了两三步去。
白素一退出了两三步,双腿发软,坐倒在地上,只觉得体腔之内,所有的一切,几
乎全向口中涌了上来,白素想要忍住,但却没有法子。
她口一张,“哇哇”地大吐了起来。一直将所有的食物全都吐完,吐得只剩清水,
她的恶心还未曾止。那中年人直到她吐完了,才从她的手中接过那股香来,在她的面前
轻轻轻地摇著。
白素吸进了那股香味,她体腔内的五脏六腑,才算渐渐安于原位了。
她涕泪交流,又过了好一会,才挣扎著讲了三个字出来:“好厉害!”
那中年人苦笑道:“那是我不好,白小姐,我未曾向你说明,将人按在这个洞口,
在我们这里,是被认为最厉害的刑罚。”
白素挣扎著站了起来:“这洞中这样臭法,我……能下去么?”
那中年人道:“能,但是你必须将这股香放在你的面前,烟在你的近前,你就甚么
也不怕了,记著,愈向下去,愈是恶臭,千万要小心。”
白素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十分虔诚地道:“白小姐,你为我们,肯作那么大的牺牲,我们的族人,
世世代代都会感谢你的恩典。”
白素听了之后,不禁苦笑,她早就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一场愉快的旅行,但是她却也
料不到会有这样的经历。而如果她不是被钱万人押了进来的话,她早已搭飞机回家了,
怎会在这里?所以,对于那中年人的话,白素的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那中年人将绳索套在白素的身上,白素的精神,也已渐渐恢复。
她小心地将那股香凑在鼻端,让烟升上来,直钻入自己的鼻端。
如果不是刚才她曾经受过那样恶臭的熏袭,这时她也不会觉得那股香的妙用。如今
她已身在通道之中,但是却闻不到丝毫恶臭,她只闻到那股舒服的香味。
她慢慢地向下落去,愈到下面,她愈是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
事实上,这时四周围一片漆黑,她根本甚么也看不见。而由于那股异香一直燃著,
她也闻不到甚么特别的恶臭。照理来说,是不会有甚么异样感觉的。
但是,当她想到这一条通道,不知曾经处理掉了多少死人之际,她总觉得十分不自
在。
人是不能避免死亡的,但是人一和死亡接近的时候,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这
其实是一件十分矛盾的事情。
过了许久,她可以看到一点光亮了。
那一点光亮,是在她脚底下出现的,渐渐地,光亮扩大,她已可以看到,在她的脚
下,是一个大洞,等到她出了那个大洞之后,她向下一看,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
下面是一个并不十分大的山谷。
在那山谷之中,满是白骨和已经腐烂、未曾烂完的尸体,那真正是地狱。
有几百头丑恶的秃头鹫,正停在腐尸上面,津津有味地吮吃著腐肉,见到了白素,
侧起头来,饶有兴味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