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薰香,去吧,从这火炉上升,
见到诸神,请他们宽恕这通明的火光。
虽然我只用很少坚硬的青翠的刚刚劈开的树木,它却比任何别种燃料更适合我用。有时在一个冬令的下午,我出去散步的时候,留下了一堆旺盛的火,三四个小时之后,我回来了,它还熊熊地燃烧着。我出去之后,房中还并不是阒无一人的。好像我留下了一个愉快的管家妇在后面。住在那里的是我和火;一般说来,这位管家真是忠实可靠。然而,也有过一天,我正在劈木头,我想到我该到窗口去张望一下,看看这座房子是否着火了;在我的记忆中,就是这么一次,我特别在这事儿上焦虑了一下,所以,我去张望了,我看到一粒火星烧着了我的床铺,我就走了进去,把它扑灭,它已经烧去了像我手掌那么大的一块。既然我的房屋处在一个这样阳光充足,又这样挡风的位置上,它的屋脊又很低,所以在任何一个冬天的中午,我都可以让火熄灭。
鼹鼠住在我的地窖里,每次要啃去三分之一的土豆,它们利用我泥墙以后还剩下来的兽毛和几张牛皮纸,做了它们的巢,因为就是最最野性的动物,也像人类一样地爱舒服和温暖,也只有因为它们是这样小心,得到了个窝,它们才能过了一个冬天还活着。我有几个朋友,说话的口气好像我跑到森林里来,是为了要把我自己冷藏起来。动物只要在荫蔽的地方安排一张床铺,它以自己的体温来取暖;人却因为发现了火,在一个宽大的房间内把空气关了起来,把它弄得很温暖,却不靠自己的体温,然后把这暖室做成他的卧床,让他可以少穿许多累赘的衣服而跑来跑去,在冬天里保持着一种夏天的温度,更因为有窗子,依然能邀入光明来,再用一盏灯火,就把白昼拉长。就这样他超起了他的本能一步或两步,节省下时间来从事美术了。虽然,每当我长久曝露于狂风之下,我的全身就开始麻木,可是等到我回到了满室生春的房屋之内,我立刻恢复了我的官能,又延长了我的生命。就是住在最奢华的房间里的人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我们也不必费神去猜测人类最后将怎么毁灭,只要从北方吹来一股稍为锐利一些的狂风,任何时候都可以结束他们的生命,这还不容易吗?我们往往用寒冷的星期五和大雪这种说法,来计算日子,可是一个更寒冷的星期五,或更大的雪,就可以把地球上的人类的生存告一段落的。
第二年冬天,为了经济起见,我用了一只小小的炉灶,因为森林并不属于我所有,可是它并不像壁炉那样能让火焰保持旺盛了,那时候,煮饭多半不再是一个诗意的工作,而只成了一种化学的过程。在用炉灶的日子里,大家很快都忘记在火灰中像印第安人似的烤土豆了。炉灶不仅占地位,熏得房间里一股烟味,而且看不见火,我觉得仿佛失去了一个伴侣似的。你常常可以在火中认出一个面孔来。劳动者,在晚上凝望着火,常把白天积聚起来的杂乱而又粗俗的思想,都放到火里去洗炼。可是我再不能坐着凝望火焰了,有一位诗人的切题的诗句对我发生了新的力量。
"光亮的火焰,永远不要拒绝我,
你那可爱的生命之影,亲密之情,
向上升腾的光亮,是我的希望?
到夜晚沉沦低垂的是我的命运?
你是所有的人都欢迎,都爱的,
为何给放逐出我们的炉边和大厅?
难道是你的存在太富于想象了,
不能作迟钝的浮生的普遍照明?
你的神秘的光芒不是跟我们的
同性情的灵魂交谈吗?秘不可泄?
是的,我们安全而强壮,因为现在
我们坐在炉旁,炉中没有暗影。
也许没有喜乐哀愁,只有一个火,
温暖我们手和足——也不希望更多;
有了它这坚密、实用的一堆火,
在它前面的人可以坐下,可以安寝,
不必怕黑暗中显现游魂厉鬼,
古树的火光闪闪地和我们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