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跟上10年级的女儿聊天时,屡屡会被她以调侃的口气,将我说话中的某些普通词用一类特殊词汇所取代。譬如,elevation(提升),disruption(破坏/颠覆),innovation(革新),AI,blockchain(区块链)……我看得出她这是在取笑时髦口号。一面欣慰于她小小年纪不受忽悠,一面暗自感叹这是有多糟,连高中生都已经觉得好笑了,大人的世界还在装睡。
然而这两天,针对高科技、创业、以及学术领域的各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像潮水一样涌现。自1999年弃雅虎搜索转用谷歌开始,转眼已经快20年,其间的变化,恍若隔世。
2018年10月2日,网媒Medium发表了该平台自2012年创始以来第一篇非虚构作品,讽刺小说《大颠覆》(The Big Disruption),作者是谷歌前公关执行官杰西卡·鲍威尔(Jessica Powell)。
全文刊载在Medium网站上,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气读完。
开篇便是一幅荒诞灾难片场景:硅谷的Palo alto海洋公园,炎热的八月里,一天凌晨,其鲨鱼馆的西北墙破裂,释放出几十万加仑的水和十四头愤怒的鲨鱼……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救灾人员赶来时,已经没有剩下什么可以抢救的了。
允许我过度联想,过度解读一下的话,不妨认为这是2001年刀亢姆(.com)泡沫崩溃的象征。
灾难过后,剩下一只独眼海狮,因为他强大的求生欲望和能力而成为硅谷新英雄,媒体给他取个名字叫弗雷德(Fred)。不久一个叫做Anahata的年轻互联网公司崛起,买地盖房,同时买下弗雷德,当成公司吉祥物供起来。几年以后,独眼Fred去世了,追悼会上,网络公司老板说,是弗雷德教会他怎样运作公司,是弗雷德让他相信,只要你在某一个领域比别人强,独眼儿或者走路摇晃,那都不是事儿。这个比喻并没人听懂,但是所有人都将它记下来作为自己最重要的职业忠告。
发生在Anahata的故事,处处透露出怪诞和诡异:弗雷德死后,一只巨型鱿鱼取代它,担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技术公司的吉祥物;一个流放中的非洲王子,前来求职担任保洁员,却误打误撞当上了产品经理;销售与技术之间的斗争;女职员不知不觉间成为社会实验对象;副总之间互相暗算;*爱狂魔加瑜伽粉的CEO据传正在计划登月占领……
对熟悉这个行业的人来说,隐喻十分直白:鲨鱼、洪水、大吃小、赢家通吃……
作为保洁员的流放王子,在硅谷三年之后,更愿意用“公共卫生工程师”(sanitation engineer)的头衔来看待自己,尽管他起初不知自己的头衔PM(产品经理)为何物,却也在心里暗暗猜了几种可能,会不会是高功能拖把(powerful mopper),或者下水道经理(plumbing manager)?虽然他觉得roadmap(路线图)这个词,既不是路,也跟地图无关,但也渐渐地可以开口就是roadmap。
入职时,前台的美女珍妮第一天就告诉他,“切勿露怯,那些工程师们一英里之外都能嗅得出你的怯意。在这儿,坚持你是对的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你真的对不对并不重要。”
最后的结局,大家一致同意,齐心协力建设Silicon Poodle,并且王子将国家外包给硅谷。可以说很大白话了。这究竟是到达巅峰开始走下坡路的开始,还是Anahata征服全球的新起点?
“公共卫生工程师”当然并不只是荒诞小说里的段子,今年夏天,路上看见一辆显然是公司用车的身上印着Stanley Access Technology(斯坦利访问技术)的名称,其商标和斯坦利这个名字很熟悉,细想原来是一家卖改锥的。改锥是“access technology”想来也说得通吧。
对巨头和垄断的警惕,有时会被扣上卢德分子的帽子(卢德分子:19世纪英国民间对抗工业革命的人群,现在泛指一切新科技的反对者),但偏偏来自行业内部的警惕却越来越多。正如这部小说的作者鲍威尔说的,你不能一面向广告商承诺你可以精准到用户身上的每一个像素,另一面又在接受审查时把自己撇清得像个纯洁的婴儿。一方面你接二连三,气吞山河,拿下一个又一个书店,一个又一个百货店,一个又一个杂货店、超市,到最后人们警惕你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很无辜,你很吃惊为什么人们会有这些反应。一方面,你所生活的世界跟现实世界毫不沾边,你偏要说,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
美国洋葱新闻网“Onion News Network”,是大家熟知的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来调侃时事的网站。学界则不时冒出一些洋葱论文,有个每年3月底(愚人节前一天或几天)召开的著名研讨会SIGBOVIK,便是此类煞有介事胡诌的集大成者,与会文章全都以严肃科研面目出现,有假设,有论证,有公式,有推导,细读全是疯话。
也是昨天,读完鲍威尔女士的《大颠覆》不久,《华尔街日报》上又看见一篇题为《假新闻降临学界》(Fake News Comes to Academia)的文章。
文章提到一份名为《女性主义地理学》(Feminist Geography)的期刊,今年5月发表了一篇论文,作者宣称自己花了一年时间,对俄勒冈波特兰一处宠物公园内犬类的不端*行为进行了细致观察。文章承认,受“自己人类中心”角度局限,使得评判动物的许可很困难,但文章依然相信,“宠物公园是犬类 ‘强*文化’的培养皿”,因此“呼吁公众对各种犬类*行为的意识,以及宠物公园在雌性狗长期遭受强*这一紧急问题上所应当承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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