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双双庄严地站在办理窗口儿,坐在里面的大姐扫了我们一眼,冷冰冰地说,“都想好啦?”
我和小切相视一笑,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神圣感不由得嗖嗖儿往上冒。
“有孩子吗?”
“啊?没呢,还没来得及呢。”小切傻呵呵地回应着大姐,一点儿没看出路数不对。我则有点小预感了。
“财产协议了么?”大姐继续头也不抬地冷冰冰的问。
“怎么协议啊?我们除了房子,没什么财产。”
“那房子想好怎么分了嘛?”
“房子是我们单位分的,虽然写的是我名儿,但是,是属于我们俩的共同财产。”
“对啊,那才要分清楚啊?”
我一把扒拉开小切,探着头儿,对不锈钢栅栏儿里的大姐说,“大姐,我们俩,是结婚。”
“哦,嗨!那你们俩倒什么乱啊跟这儿,上午办离婚。”大姐说罢,抬起头来,用手指了指立在大厅的牌子。
“嗨,满拧,满拧。”小切对着大姐特不好意思地直道歉,“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哈。”
大姐看见我俩的样子,终于露出了笑脸儿,“你们这些小孩儿啊,下午来吧,下午办结婚,记得带糖来哈。”
“得嘞,一准儿给您带,您好什么口儿的?”小切为了取悦办事儿的大姐,趴在柜台上,跟大姐嬉皮笑脸地巴结人家。
“随便吧,意思意思就得,看你们俩也没经验,也没人教。”
“您真是明眼人,我俩这都是头一次,下回就有经验了。”说罢,缩了一下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大姐被逗得呵呵直乐。我们跟她道别后,就手拉手的走出了大厅。在旁边的京客隆买了2袋儿吉百利。
离民政局下午办公的时间,还有大半天儿。我俩勾肩搭背地在华联里闲逛了一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在民政局附近的一个叫齐天楼的家常菜馆里吃了顿午饭,我记得特别清楚,我的婚宴是,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糖醋土豆丝,和一碗酸辣汤。哦,还有,一瓶青岛啤酒。
小切帮我擦干净餐具和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放在我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盯着酒杯,沉默了几秒钟,一仰脖儿就倒下去了。杯子见底儿后,他用手背擦擦了嘴,问我:
“媳妇儿,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会后悔吗?”
我没心没肺地从盘子里挑着鸡丁儿往嘴里塞,“为什么后悔?再说了,你现在问我,好像也忒晚点儿了吧?”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给不了你。”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扭脸儿看着窗外对我说。
“啊?可我觉得,咱们什么都有啊?”我是真这么觉得,完全没有煽情的动机。
小切猛然拿起我面前的酒杯,又一仰脖儿“咕咚咕咚”倒了进去,当他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圈有点儿红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愿意和我结婚了?”我想差开这个话题。
“为什么这么说?”他皱着眉黑着脸问。
“酒壮怂人胆啊,您看您这儿一杯接一杯的,干嘛呢这是?”我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两个空杯子。
他摇着头笑了笑,“来,媳妇儿,搓饭。”
一中午的时间,我们把这几盘菜吃得盆儿干碗儿净,打着饱嗝儿就奔民政局了。我们是那天下午第一对儿办理结婚的夫妻,还是那个窗口,还是那位大姐。
大姐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呦,来啦?这么早?”
“可说是呢,娶媳妇儿不赶早儿,还什么赶早儿啊?”小切又开始了习惯性废话,我用胳膊肘儿捅了一下他的腰,“呦,呦,呦,您看我这个记性,给您,糖。”
大姐喜气洋洋地接过糖,一拉抽屉,好嘛,整整一抽屉全是糖,她熟练地把我们送的吉百利怡口莲放了进去,嗖儿地一下推上了抽屉。
“恭喜你们哈,来”大姐说罢,把手伸了出来,“把资料都给我递进来。”
我们从牛皮纸袋儿里,一样样儿的掏出这些天费劲巴拉凑齐的各种资料,递给大姐。她比收糖还熟练地分类处理后,从手边的小盒子里拿出两张红证儿,贴上我们难看的结婚照,咔咔2个大钢印上去,我和小切就在那天,花了17块钱,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夫妻。
在大姐的祝福声中,我们手挽手地走出民政局的大厅。一路上,穿过嘈杂的市场,鼎沸的人群,绕过路边儿摆摊儿的小商小贩,径直溜达进了安贞里小区的大门儿,他揽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了结婚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