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恨得咬牙切齿,说:“姓蔡的,你真不是男人,你把话说说清楚,我们究竟是谁不要脸。”
派出所的人听了半天,不得要领,只能一遍遍地让我们叙述事情经过。这种事不可能说清楚,一说就是吵,吵到后来,派出所的人也不耐烦了,各打五十大板:
“这事看来是真扯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你打人不对。怎么可以动手呢,一个大男人,你想想,再有理,一动手就不对了。而且你也不一定有理,你说你有什么理,我看你们是都不对,都要好好地检讨自己的错误,都要好好地检讨自己的行为。尤其是你,打伤了人家,打伤了人家女同志,这医疗费必须得赔偿吧。”
我表示愿意赔医疗费。
琴恨恨地说:“难道就这么白打了,光赔一个医药费?”
派出所的人说:“营养费误工费也要赔一些。”
我表示愿意赔营养费误工费。
“不能就这样算了,不光是打伤我的这一笔医疗费,”琴仍然不满足,愤愤不平地说,“他害我得了那病,这医疗费他也得出。”
我立刻火冒三丈:“我还没让你出医疗费呢!”
于是我们又一次大吵起来。琴知道我在派出所是绝对不会动手的,暴跳如雷,跳手跳脚,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觉得自己真是反正是丢人丢到家了,也豁出去了,别人想看什么笑话,就让他看什么笑话好了。我们于是你来我去,谁也不让谁地斗着嘴,吵得不可开交,到后来,派出所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不得不站出来干涉:
“喂,这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吗,真要吵,到外面去吵!”
接下来,派出所的人决定让我先走。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我们拆开。琴觉得派出所的人是故意袒护我,又哭又闹,说你们凭什么就把他放了,他这人是个流氓,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派出所的人反感了,说抓不抓人,那是你说了算的。再说了,你急什么,他又跑不了的,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总不能老是让你们在派出所大吵大闹,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们先平静一下,大家都去掉一点火气再说。
于是,我便在琴的咆哮声中,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派出所。一旦离开派出所,我就想到阿妍正在家中等我,想到她正在等我,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我仿佛听见阿妍已在远远地发威,正发出像琴一样的咆哮。大街上人来人往,我茫然地走着,心里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尽量不去想阿妍。这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无颜再面对阿妍。那时候已是下午五点钟模样,虽然心烦意乱,我还是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很饿。饿的感觉突然变得很强烈,我突然想到自己到现在连中饭还没吃。我怒气冲冲地从医院直奔琴家,然后是吵,然后被带到派出所,然后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大街上无目的地乱走。很显然,阿妍在等着我,正在等着跟我算账,我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暴风骤雨,很可能会闹得天翻地覆。在阿妍为这事与我没完没了之前,我决定先吃饱了再说,于是茫然地走进一家小饭馆,饱餐了一顿。
到晚上九点多钟,我才提心吊胆回家。阿妍果然坐在客厅里等我,她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我的到来。一看到我,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立刻意识到一场风暴就要开始了,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黑暗中的闪电,仿佛已经看到了飞沙走石。好在我已经想好了对策,非常诚恳地让她现在什么也别说,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谈,什么都不愿意讨论。我仿佛迅速出拳一样,几句话就把即将展开的所有话题都堵死了:
“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反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老四对不住你,阿妍,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处置,该怎么个说法,你看着办吧!”
说完,我便转身回房间,躺在床上生闷气。我已经打定主意,接下来,无论阿妍跟我唠叨什么,我都不理她。我决定用沉默来对抗她,以守为攻,先避一下她的锋芒再说。说老实话,当时我这心里一会是忐忑不安,一会是翻山倒海。我在想这件事怎么才能了结,在想阿妍究竟还能不能再一次宽恕自己。出于我的意料之外,阿妍并没有追进来跟我唠叨这件事,她甚至没有做出应该有的激烈反应。我们陷入在一种不战不和的状态中,这正是我希望的。阿妍只是不理睬我,仍然是留在了客厅里。这一夜,她就这么一直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
第二天上午,我还在床上躺着,两名公安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是昨天在派出所时见过的,我认识,另一个没见过,这个人很不友好,自始至终都板着脸。他们进来以后,让我立刻穿上衣服,然后牙也不让刷,脸也不让洗,就在阿妍的眼皮底下把我带走了。
我又一次被带到了派出所,到了那里,公安人员才很严肃地对我宣布,说我涉嫌强*,现在已被正式拘留。我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派出所的人与昨天的态度已经完全不一样,他们一个个铁青着脸,对我的任何提问都不予理睬。有一段时间,我被孤伶伶地扔在一间空房间里,半天也没人来过问我的事情。渐渐地我终于弄清楚了原因,原来琴把我告了,告我强*了她。我第一反应是这件事太可笑了,这简直是有些荒唐。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事除了可笑和荒唐之外,还真有那么一点麻烦,因为我突然发现在琴的背后,有老
鞠在为她撑腰。
老鞠要说也是我老四的朋友,一个人只要是做生意,就不可能不结交一些这样的朋友,税务局的,工商局的,防疫站的,电信局的,自来水公司的,煤气公司的,反正大家都是那种互相利用的关系。老鞠在区法院工作,虽然只是一个副科级的小干事,平时看上去文乎乎的,却是个很有能耐的人,整起人来绝不含糊。他不知怎么看中了琴,当时就对琴有意思,想吊她的膀子。我知道法院的人是得罪不起的,便告诫琴无论如何不能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她是否能看上老鞠是另外一回事,男人都是容易嫉妒的,我不愿意让老鞠因为我和她的关系,找那种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