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走路,读书写作累了,就出门走路。有时候约个可爱的人,两个人一起走,但是两个人一起走时,一半的心在那人身上,只有一半的心在看风景。
要真正地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约会。
我看见早晨浅浅的阳光里,一个老婆婆弓着腰走下石阶,上百级的宽阔石阶十分气派,她的身影柔弱如稻草。
我看见一只花猫斜躺在一截废弃的断墙下,牵牛花开出一片艳紫,花猫无所谓地伸了伸懒腰。
在朦胧的夜色里,我看见路灯把人行道上变电箱的影子胡乱投射在一面工地的白墙上,跟树木婆娑的影子交错掩映,看起来就像罗密欧对着朱丽叶低唱情歌的那个阳台。
在摄影方面,我是个幼儿园的大班生,不懂得理论,也没学过操作,但是跟风景约会的时间长了,万物映在眼底,突然悟到:真正能看懂这世界的难道竟是那机器,而不是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
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这世间的风景于我的心如此“明白”,何尝在我“心外”?相机原来不那么重要,它不过是我双眼的旁白、心的注解。于是我把相机放进随身带的背包里,随时取出,做“看此花时”的心的笔记。
每一个被我看见的瞬间都被我采下,而采下的每一个当时,我都感受到一种美的逼迫感,因为每一个当时都稍纵即逝;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