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满足欲望,又要维护自尊。
在暧昧又纠结的年纪,杜拉斯的感受是模糊的,她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在情欲上:“爱,渴望拥有另外一个人,渴望到想将其吞噬。”
在贫穷而乖戾的青春期,杜拉斯遇见了第一个情人李云泰。可是,杜拉斯并没有对李云泰说出“爱”。
无法战胜种族偏见和金钱因素的杜拉斯,还是离开越南,回巴黎定居。李云泰也遵父母之命,娶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国女子为妻。
一直到许多年后,杜拉斯结婚生子又离婚,她才再次收到李云泰的消息。
李云泰和妻子来巴黎时,给杜拉斯打了电话,他说:“我和从前一样,还爱着你,我不会停止对你的爱,我将爱你一直到死。”
是的,李云泰从未忘记杜拉斯,而杜拉斯也没有忘记李云泰。
否则,她不会在50多年后创作《情人》。
那么,杜拉斯爱李云泰吗?很多人会问。
她说:“我爱这个男人给我的爱。”
这是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
或许,杜拉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没有偏见和金钱的因素,这段爱情会不会变得更加简单通透?
可惜,没有如果。
三
生命的轨迹,是向前不止的,但有时又是熟悉的,甚至是奇妙的“重合”。比如杜拉斯和她的最后一位情人扬·安德烈。
他们的旷世之恋,像极了杜拉斯与李云泰的恋情,只是,这次的角色对调了——扬27岁,杜拉斯已经66岁。
杜拉斯将扬“供养”在家,为他买圣罗兰的衣服,带他去高档餐馆,带他去度假。
这一次,在外人看来,扬是为了钱而被包养的年轻男子。
甚至杜拉斯自己都会怀疑这段感情,两人吵架时她失控地喊道:“不知道你在这里干吗?是为了我的钱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留给你!”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没有生离,只有死别。扬一直陪伴杜拉斯走到人生终点。
1975年,杜拉斯在法国戛纳参加一场电影讨论会,扬终于见到杜拉斯。
他现场提了一个糟糕的问题,并拿出杜拉斯的作品《毁灭,她说》求签名。
“我想给你写信。”扬对杜拉斯说。
杜拉斯没想太多,给了他一个地址。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第二天,扬开始给杜拉斯写信。几乎天天写,即便没有任何回音。一寫就是多年。
“有一天我状态不好,谁知道我怎么了,我决定回信给他。然后他就打电话给我。”
“来特鲁维尔吧,我们一起喝一杯。”杜拉斯的这句回复,正式拉开了她与扬之间恋情的帷幕。
扬是个软弱的男人,无财、无权,并喜欢同性。但就是他这样最不可能的人,成了杜拉斯的情人。
虽然,在不少人看来,扬喜欢的只是杜拉斯的钱,但扬担忧的是杜拉斯会先死——“我无法想象她会死,我仿佛觉得已跟她生活了好几个世纪。由于我无法想象末日,我和她一道以永恒的方式生活。”
扬所说的“永恒”,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是他摆脱不掉的爱情囚牢:杜拉斯为扬改了名字,从此他叫扬·安德烈;她让他成为情人、助理、读者、司机、佣人还有出气筒;她不允许他见其他女人和男人……与初恋不同,这一次,杜拉斯明确而强烈地表达出自己对扬的爱。病危之际的杜拉斯,已经说不出话,她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扬,上面写着:“扬,永别了,我走了。拥抱你。我爱你。请原谅我的一切。”
有人会问:扬爱杜拉斯吗?
晚年的杜拉斯卧病在床,扬依然不离不弃。他为她洗身擦背,一勺勺喂饭,为大小便失禁的她换床单……他陪伴她度过了生命的最后16年,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1996年3月3日。
之后,扬说他常常想起杜拉斯《广岛之恋》中的一句话:“我喜欢你,多了不起的事啊!”
2014年,扬也带着唯有他和杜拉斯能懂的爱情秘密,离开了人世。
如果扬不是贫穷的年轻男子,如果扬不是也爱着同性,我们是否会对这段爱少些质疑?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次,杜拉斯是有钱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