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恕周一的早晨是乱糟糟地开始的。
睁开眼睛,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即使酒店式公寓的配套再齐全,拎包入住再无麻烦,可一想到入住的原因,宁恕便困意全无,完全不想赖床。
宁恕恹恹地取出枕头下的手机,原本不过是切换一下状态,将静音转为铃声,却一眼看见他姐姐半夜发来的短信。“忘了告诉你,我和灰灰回上海出站的时候有人对着我们狂拍照。”宁恕顿时软了,缓缓地又靠回床头,看着短信发呆。拍照的是谁?毫无疑问的是,拍照目的是针对他宁恕昨天发表的那通辩解,而剩下的问题只有,照片将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抛出。
宁恕两只眼睛几乎能看见自己身上绑满了定时炸弹,他心里很清楚,当炸弹爆炸的时候,那影响力必然远超那段视频。
谁拍的?
宁恕不得不打破昨天短信中“最后回你一条”的约束,不仅回了,而且还是直接打宁宥的手机问究竟是谁拍的。
宁宥给的是昨晚就想好的答案,“不知道。”
宁恕硬着头皮只好再问:“谁知道你回上海的时间?”
宁宥明知故问:“意思是你还没被爆料?”
“嗯。”
宁宥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包括一接到田景野传讯就给灰灰戴上太阳镜,我自己趴着不露脸。但我事先不知情,没能做好预防,不知有谁看到我和灰灰上火车。知情的应该有很多。但既然拍照的人还没出手,他们应该是权衡你下一步的动作后再做决定吧。你想想呢?”
宁恕吃了个哑巴亏,张嘴还想问,可想了想,怏怏地挂了电话。
郝聿怀背着书包窜进窜出的,一会儿忘了拿这个,一会儿忘了拿那个,见妈妈讲完电话,立刻问:“我们一起出门吧?”
“不行,今天你乘公交。我得去奶奶家拐一趟,她前天就说有事要跟我当面商量。一定是你爸爸的事,你奶奶和爷爷一定是很着急,肯定巴不得早点儿见我,我就不拖到下班后了。对吧?要多为别人着想。”
郝聿怀却只是一个“噢”。
宁宥狐疑地问:“你不多问几句?”
“爸爸做坏事时候没想过我们好不好,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为他着想。奶奶为了做坏事的爸爸来麻烦没做坏事的妈妈,我也在犹豫要不要为奶奶着想。就像昨天我们离开外婆家,我就没跟外婆和你弟说再见,我得告诉他们我很生气。妈妈你可以学我。”
宁宥温柔地解释:“可是奶奶身体不好,爷爷高血压,还有外婆,他们年纪都大了,有时候得让着点儿。”她一边锁门,与儿子一起出门。
“可妈妈你胆子小,力气小,太累的时候会头痛……”
“我有这么糟糕?”宁宥不禁心虚地看看邻居的房门,“你妈好歹是副总工呢,还大公司的。一家人之间别计较太多了,是吧?”
“要计较,他们要是爱你,才不会总让你让着他们。他们要是不爱你,你也不用爱他们。你要是不爱他们,我不怪你。你得计较啊。”
电梯来了,宁宥见电梯里有人,就不再说什么。但她忽然感觉小手指被勾住,低头一看,原来是儿子的小手指勾住了她的。这是他们母子间的小秘密,拉钩意味着达成一致。宁宥心里温暖,连忙弯起手指,与儿子郑重地拉钩。郝聿怀这才满意地笑了。等两人在路口分手,他还是叮嘱一句,“说好了哦,别让爷爷奶奶欺负哦。”
宁宥想到儿子就笑眯眯的,什么弟弟的破事之类的,已经影响不到她。即使到婆婆家商量郝青林的事,也影响不了她的心情。她笑眯眯的敲开了婆婆家的门。
郝母开门就满脸堆笑地道:“昨天回来很晚了吧?本来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的,总得休息休息。这一路上赶火车的,两个人的行李都得你背着,太辛苦。”
“还好,灰灰背着他自己的行李。上礼拜灰灰还替我买大米呢,把我吃惊坏了。”
“唉,青林要是不进去,你们母子俩也不用这么吃苦。那都是该他干的活。”
宁宥一听,心里立刻警惕上了。她小心提放着,一边道:“还好,还好,有灰灰呢。”
“灰灰……想爸爸吗?”
宁宥若无其事地道:“刚刚分开时候说的就是灰灰爸呢。”
郝母一听放下心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道:“都盼着青林能早点儿回家呢。那个……顾维维……不知怎么找到我们家来了,我得通报你一声。你知道她吗?”
宁宥立刻心里有点儿线索了,她装傻问:“青林让她来?”
郝父从主卧探出脑袋看看,又缩了回去,一脸忧心忡忡。
郝母也是一脸问难地道:“她自己摸上来的。她说她有证据证明青林的清白,但要我们答应她一个条件。她透露了一点儿证据,好像有点儿眉目。”
宁宥不禁气得笑了,“她希望我离婚让出位置给她?”
“那倒没有,她想都别想,我们也不允许。她只是提出你在你们公司当众向她道歉,她就拿出证据洗清青林。我们想与你商量……”
宁宥冷笑,“她?她跟你们说的是前几天还到我公司闹,被我报警让检察院抓了她的事,是吧。她要是手里有证据,早在检察院拿出来摘清自己顺便摘清了郝青林,还等得到现在来跟我谈条件?”
“可……可万一她真有呢?”
宁宥心里清楚,郝家二老摆明了肯为了莫须有的证据要求她做出牺牲。她一怒之下,指桑骂槐,“她顾维维不是口口声声说爱郝青林吗,她怎么不担心把我逼急了,我落井下石呢?谁手头没一两个证据啊。”
说完,宁宥便甩手走了。郝父想从屋里赶出来劝说,已经追不上。二老在屋里后悔不叠,更是担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