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文豹插口道:“这明明便是侠客岛了,怎地是无名荒岛?”那拂袖挡粥的老者喝道:
“解兄弟不可打断了龙岛主的话头。”解文豹悻悻的道:“你就是拚命讨好,他也未必饶了
你的性命。”
那老者大怒,端起腊八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说道:“你我相交半生,你当我郑光芝
是什么人?”解文豹大悔,道:“大哥,是我错了,小弟向你陪罪。”当即跪下,对着他磕
了三个响头,顺手拿起旁边席上的一碗粥来,也是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郑光芝抢过去抱住了
他,说道:“兄弟,你我当年结义,立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番
誓愿今日果然得偿,不枉了兄弟结义一场。”两人相拥在一起,又喜又悲,都流下泪来。
石破天听到他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之言,不自禁的向张
三、李四二人瞧去。
张三、李四相视一笑,目光却投向龙岛主和木岛主。木岛主略一点首。张三、李四越众
而出,各自端起一碗腊八粥,走到石破天席边,说道:“兄弟,请!”
石破天忙道:“不,不!两位哥哥,你们不必陪我同死。我只求你们将来去照看一下阿
绣……”张三笑道:“兄弟,咱们结拜之日,曾经说道,他日有难共当,有福共享。你既已
喝了腊八粥,我们做哥哥的岂能不喝?”说着和李四二人各将一碗腊八粥喝得干干净净,转
过身来,躬身向两位岛主道:“谢师父赐粥!”这才回入原来的行列。
群雄见张三、李四为了顾念与石破天结义的交情,竟然陪他同死,比之本就难逃大限的
郑光芝和解文豹更是难了万倍,心下无不饮佩。
白自在寻思:“像这二人,才说得上一个‘侠’字。倘若我的结义兄弟服了剧毒,我白
自在能不能顾念金兰之义,陪他同死?”想到这一节,不由得大为踌躇。又想:“我既然有
这片刻犹豫,就算终于陪人同死,那‘大侠士’三字头衔,已未免当之有愧。”
只听得张三说道:“兄弟,这里有些客人好像不喜欢这腊八粥的味儿,你若爱喝,不妨
多喝几碗。”石破天饿了半天,一碗稀粥本原是不足驱饥,心想反正已经喝了,多一碗少一
碗也无多大分别,斜眼向身边席上瞧去。
附近席上数人见到他目光射来,忙端起粥碗,纷纷说道:“这粥气味太浓,我喝不惯。
小英雄随便请用,不必客气。”眼见石破天一双手接不了这许多碗粥,生怕张三反悔,失去
良机,忙不沓的将粥碗放到石破天桌上。石破天道:“多谢!”一口气又喝了两碗。
龙岛主微笑点头,说道:“这位解英雄说得不错,地图上这座无名荒岛,便是眼前各位
处身所在的侠客岛了。不过侠客岛之名,是我和木兄弟到了岛上之后,这才给安上的。那倒
也不是我二人狂妄僭越,自? ??侠客。其中另有缘故,各位等会便知。我们依着图中所示,在
岛上寻找了十八天,终于找到了武功秘诀的所在。原来那是首古诗的图解,含义极是深奥繁
复。我二人大喜之下便即按图解修习。
“唉!岂不知福兮祸所倚,我二人修习数月之后,忽对这图解中所示武功生了歧见,我
说该当如此练,木兄弟却说我想法错了,须得那样练。二人争辩数日,始终难以说服对方,
当下约定各练各的,练成之后再来印证,且看到底谁错。练了大半年后,我二人动手拆解,
只拆得数招,二人都不禁骇然,原来……原来……”
他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住口不言。木岛主叹了一口长气,也大有郁郁之意。过了好一
会,龙岛主才又道:“原来我二人都练错了!”
群雄听了,心中都是一震,均想他二人的徒弟张三、李四武功已如此了得,他二人自然
更是出神入化,深不可测,所修习的当然不会是寻常拳脚,必是最高深的内功,这内功一练
错,小则走火入魔,重伤残废,大则立时毙命,最是要紧不过。
只听龙岛主道:“我二人发觉不对,立时停手,相互辩难剖析,钻研其中道理。也是我
二人资质太差,而图解中所示的功夫又太深奥,以致再钻研了几个月,仍是疑难不解。恰在
此时,有一艘海盗船飘流到岛上,我兄弟二人将三名盗魁杀了,对余众分别审讯,作恶多端
的一一处死,其余受人裹胁之徒便留在岛上。我二人商议,所以钻研不通这份古诗图解,多
半在于我二人多年练武,先入为主,以致把练功的路子都想错了,不如收几名弟子,让他们
来想想。于是我二人从盗伙之中,选了六名识字较多、秉性聪颖而武功低微之人,分别收为
徒弟,也不传他们内功,只是指点了一些拳术剑法,便要他们去参研图解。
“那知我的三名徒儿和木兄弟的三名徒儿参研得固然各不相同,甚而同是我收的徒儿之
间,三人的想法也是大相迳庭,木兄弟的三名徒儿亦复如此。我二人再仔细商量,这份图解
是从李太白的一首古诗而来,我们是粗鲁武人,不过略通文墨,终不及通儒学者之能精通诗
理,看来若非文武双全之士,难以真正解得明白。于是我和木兄弟分入中原,以一年为期,
各收四名弟子,收的或是满腹诗书的儒生,或是诗才敏捷的名士。”
他伸手向身空黄衣和青衣的七八名弟子一指,说道:“不瞒诸位说,这几名弟子若去应
考,中进士、点翰林是易如反掌。他们初时来到侠客岛,未必皆是甘心情愿,但学了武功,
又去研习图解,却个个死心塌地的留了下来,都觉得学武练功远胜于读书做官。”
群雄听他说:“学武练功远胜于读书做官。”均觉大获我心,许多人都点头称是。
龙岛主又道:“可是这八名士人出身的弟子一经参研图解,各人的见地却又各自不同,
非但不能对我与木兄弟有所启发,议论纷纭,反而让我二人越来越胡涂了。
“我们无法可施,大是烦恼,若说弃之而去,却又无论如何狠不起心。有一日,木兄弟
道:‘当今之世,说到武学之精博,无过于少林高僧妙谛大师,咱们何不请他老人家前来指
教一番?’我道:‘妙谛大师隐居十余年,早已不问世事,就只怕请他不到。’木兄弟道:
‘我们何不抄录一两张图解,送到少林寺去请他老人家过目?倘若妙谛大师置之不理,只怕
这图解也未必有如何了不起的地方。咱们兄弟也就不必再去理会这劳什子了。’我道:‘此
计大妙,咱们不妨再录一份,送到武当山愚茶道长那里。少林、武当两派的武功各擅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