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小生怯声道:“爹说见了丁老财后,去见……孙寡妇。”
孙寡妇是一个寡妇,一个美丽动人的寡妇。福小生转了个弯一指说:“喏,靠在窗边的就是她。”
在淡雾蔼蔼的画面中,一个三十岁的女子身穿浅绿罗衫裙,眉骨微蹙似带嗔,斜依在窗边,随手甩了甩绢帕,便是孙寡妇。
黎斯走到窗边,整了整衣衫道:“在下黎斯,冒昧打扰了。”
孙寡妇手指缝里的绢帕滑落,正落在黎斯脚面上。黎斯略略尴尬,弯腰捡起手帕,耳边突然听到了劈里啪啦声,就仿佛骨头被一块块敲碎的声音。
黎斯一怔,抬眼看。
孙寡妇的笑容保留在脸上,而她像是皮纸扎成的纸人被烧着了一样,肌肤迅速苍老萎缩。七窍里冒出刺鼻的黏稠黑血,眨眼间,孙寡妇已化成了一个水人,余下的躯体如同紫茄子般淬紫泛蓝。片刻前风韵犹存的脸庞也像被人当中砸了一拳,凹陷进去,神情扭曲。
福小生吐出了一大口黄水,吴闻见过不少死人,但在眼前由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变成一摊尸水还是首次,不由也是心惊胆战。只有黎斯保持着不变的表情。
孙寡妇又跟丁老财一样暴毙身亡,不同的是孙寡妇是被毒死的。
黎斯让福小生去找童百泉,接着和吴闻在孙寡妇家前后查探。黎斯心头又有了一丝不妥的感觉,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吴闻在孙寡妇的枣木衣橱里找到了两只大号的足衣,孙寡妇穿不了这么大的足衣,肯定是别人的。黎斯先让吴闻收好了。
黎斯又从毒尸里抽出了绢帕,院子里人影晃动,来了不少人。
为首的童百泉,身后是一大帮村民,牛嫂拉着福小生也在人群里。吴闻将孙寡妇暴毙的一幕描述给童百泉等人听,大家听了都心有余悸。
童百泉面色凝重道:“这可怎么办好啊,又死了一个。”
院中雨越来越大,黎斯说:“接连出了两起命案,这凶徒手段残暴,最可怕的是他仍可能藏在村里,唯今之策先派人去县城报官。”
“黎大人说得是。小三子,你马上带两个人去报官。”童百泉说,斜眼看了一下黎斯,又补充道,“别忘记告诉县令大老爷,说神捕黎大人也在古潭村里,让他们越早派人来越好。”
“知道了。”小三子赶奔村外。
黎斯而后道:“在县衙官兵赶来之前,所有人不要轻易外出。”
村民们便都一哄而散,一是害怕凶手,二是这些人见不得成了一摊尸水的孙寡妇,尤其那些变成了紫蓝色的尸骨,多瞧一眼就忍不住要吐。
黎斯把福小生叫了来:“福小生,我要尽快见到福大宝。”
“好,我去找爹来。”
黎斯缓缓来到屋外,在古潭村这一块天地之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灰色的面纱,一切都开始变得混沌,甚至看不出日月星辰,分不清白天黑夜。
黎斯和吴闻在村长童百泉家借住。黎斯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黎斯想起了来古潭村的初衷……沈柔。
是啊,丁老财和孙寡妇的死太突然了,没有一点时间容得他去寻找沈柔的下落,她也在这片烟雨朦胧中吗?
沈柔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闪现,然后渐渐暗淡,最后只剩下含笑的话声:傻瓜,你可还记得迦陵频伽吗?
古潭村的第二日,九月初二,雨。
不知是什么时候黎斯睡着了,昏昏沉沉里听到唧唧喳喳的鸟鸣,伴随狗吠和人吼声。黎斯睁开眼,院子里童杰正朝着一棵枣树呲牙咧嘴,旁边一条杂毛老狗。枣树枝头站着一只小鸟,尾巴是红色的,脑袋和身子是黄色和蓝色,跟一人一狗吵闹个不休。
不多会儿出来个老妇人,拽走了童杰。老狗扫了扫尾巴打盹去了,小鸟成了胜利者,耀武扬威地高亢歌唱。
黎斯靠在窗边瞧得热闹,吴闻来了:“大人,你面色很差啊,昨晚没睡好?”
“也是,沈柔姑娘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童百泉从正堂里走了出来,像是被小鸟的叫声吵烦了道:“快点飞走!”
身后忽地人影一闪童杰又跑了来,尖声尖语地说:“爹,我帮你!”
童杰抡起一拳砸中枣树,小鸟哀鸣着飞走。童杰心满意足地笑了,童百泉不理会儿子,请黎斯一同去吃早饭。
好惊人的力气,黎斯心里暗道。
早饭后,黎斯回到丁老财家寻找线索。巳时时分,去报官的小三子来找黎斯:“大人,山路发生了坍塌,山石洪泥把路全封住了,只能等雨停了再想办法了。”
小三子垂头丧气地走了。
山雨短时间内不会停歇,黎斯身体愈发昏沉,一整天无精打采,等回到童百泉家时,童家已准备好了晚饭。黎斯望了望朦朦胧胧的天空,他已经分不出昼夜了。
吃了晚饭,黎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屋,估摸到了丑时,房外忽然有了轻微的动静。黎斯翻身而起,他发现墙外有个黑影一闪而逝,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