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斯跟随黑影来到村子东南角,一大片黑沉沉的坟地出现在视野里,无数坟头犹如一只只挺高了脑袋的仓鼠觊觎着人间的一举一动。黑影闯进坟墓最深处,黎斯提一口气冲到黑影背后,挥出一掌,黑影用手臂硬抗黎斯一掌。
两人一触即分。黑影脸上蒙着一层黑纱,五官都藏在了黑纱后面,看来这人早有防范了。黑纱人身体魁梧强壮,跟牛嫂提及的杀人疯子相似。
黑纱人从黑衣后抽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砍刀,跟五年前的杀人疯子一样,黎斯愤然瞪着黑纱人,冷冷道:“果然是你,你就是五年前在古潭村行凶的杀人凶徒!丁老财、孙寡妇也是被你所害吧!”
黑纱人一言不发,举刀就劈。黎斯双臂撑住躯体,双脚横扫黑纱人,黑纱人撤两步,抡起密不透风的刀光罩住黎斯,黎斯则绕着黑纱人如泥鳅般缠斗,两人你来我往转瞬便战了七八十回合。
黑纱人体大身重,而且手持一把分量不轻的砍刀,缠斗近百回合后已变得气喘吁吁,再用一招“力劈华山”欲直截了当把黎斯劈了。黎斯钻到黑纱人背后,双手如电连点黑纱人三大穴,用力扯断了绑在脖后的面纱。
“你这杀人狂徒,今晚我就要看一看你的真面目。”
黑纱须臾间从发间落到眼眉、从眼眉落到鼻翼,黑纱下露出了他的真面容……细长的双眼,倔强的嘴唇,还有再熟悉不过的深邃眸光!黑纱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黎斯……
黎斯眼中的世界在颠覆、扭曲,他发出凄厉的喊声轰然倒地。
在意识离他远去的最后一瞥里,黎斯看到另一个他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孤独和迷茫,亦如自己。
这个世界怎么了?
浑浑噩噩的冗长的梦里,一个个泛起的梦的泡沫,他看着梦被一个个戳破,流出了浓浓的伤痕和记忆,泡沫梦境的尽头是晦涩的朦胧,他醒来了。
耳边是唧喳的鸟叫声,伴随着狗吠和人吼。窗外还在下着雨,他走至窗边,院子里童杰朝着枣树呲牙咧嘴,旁边有一条杂毛老狗,枣树枝头立着一只小鸟,尾巴是红色的,脑袋和身子是黄色和蓝色,小鸟跟树下的一人一狗吵闹不休。
很快,一个老妇人拽走了童杰,老狗睡觉,小鸟独自歌唱。
吴闻从旁边走了过来,说:“大人,你面色很差啊,昨晚没睡好?”
“也是,沈柔姑娘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童百泉来了。他冲着小鸟喊:“快点飞走!”
然后童杰奔来:“爹,我帮你!”他一拳打在枣树树干上,小鸟害怕地飞走了。
在纷飞的落叶里,黎斯走了出去,所有的场景和发生的故事跟已经过去的昨天清晨一模一样。
九月二号的清晨……又回来了?
像是掉进了时光轮回中,黎斯摸着脸道:“是我做了一个噩梦?还是我还在梦里……”
大脑停顿,黎斯没有思考的方向。早饭桌上吴闻跟其他人神情自若,难道他不曾接触这可怕的梦魇?
“大人,你怎么一口也不吃啊,多少吃点吧。”吴闻说。
黎斯喝了两口热汤,回忆经历的过程:自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黑纱人,跟踪黑纱人去了坟地,双方大打出手,自己揭开了黑纱人的面纱却发现——黑纱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巨大震惊后自己昏倒,醒来后发现回到了前一天,也就是九月二号。
无论从哪方面想都太荒谬了,不仅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还仿佛跌进了轮回漩涡回到了从前,这肯定是一个噩梦,跟发生的事恰巧重叠的噩梦。这类未卜先知的梦黎斯以前也做过,只是没这一次这么逼真。
食不知味地吃了早饭,黎斯锁定丁宅继续查案。大约巳时,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小三子来了,跟梦里的又一样,巧合吧。
黎斯看着小三子的嘴一张一翕,却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小三子说完就悻悻地离开了。
冷汗加上黏稠的雨水都贴在皮肤上,黎斯说不出地难受。吴闻发现黎斯的脸越来越苍白,过来说:“大人,你脸色太差了,回去躺躺吧,这边有我。”
黎斯顺从地点点头。
回到童百泉家,童百泉找来了村里的郎中。郎中姓邢,五六十岁年纪,留着山羊白须,他帮黎斯把了脉,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说:“身体有些虚弱,可能初来古潭村水土不服,不妨事,我开些顺气暖身的方子,吃一副就管用,以后就好了。”
童百泉立刻派人抓药煎药去了,黎斯吃了药,脑袋像装满了铅块,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夜深人静才睁开眼。黎斯转头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色。倏地心头一动,神秘的黑纱人会不会如噩梦里那般再出现?
外面静悄悄的,唯一的动静是山雨冲刷廊柱的嘈杂声,看来什么黑纱人果然只是个噩梦罢了。之后黎斯又眯睡了一会儿,清晨很快来了。
黎斯洗漱完,跟童百泉一家吃了早饭。一瞥眼,黎斯发现童杰正举着筷子咿呀鬼叫,童百泉脸色一沉道:“吴嫂,不是让你别给他筷子了。他又不懂得用,别过会儿他恼了又把桌子砸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