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依然只有苦笑,“我倒是没什么,但灰灰爸今晚要想不开了。不知他会不会不理智。”
再想到老家还有一个从此后更加凶顽的简敏敏,宁宥头痛得脸埋进膝盖里,都不愿起身。
郝父无奈地叹道:“那也是青林自作自受,他应该从中汲取教训。”
宁宥勉强撑起脑袋,提起中气,正色道:“我最怕他不理智之下做两件事,一件是自暴自弃,那么他以后的一辈子都毁了。而他如果过得很不好,你我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灰灰;另一件是穷凶极恶,他现在最容易做的报复就是把他认为对不起他的人都举报为同案犯,让这些人进去折腾个半死再出来。我显然是首当其冲。就灰灰爸目前境遇来看,他做这两件事的可能性极大。可怜的灰灰已经因为他爸的事让他们班主任敲掉下学期的班长候选资格,我不能让家里再出事害得灰灰期末成绩一落千丈,为班主任的无理行为提供口实,害灰灰从此抬不起头。拜托你们,你们今天做的这件事必须立刻纠正,千万不要拖延。”
结束通话后,一向将知识分子风度保持得挺好的郝家父母不由得都全身佝偻了,低着头久久不语。好久,郝父自言自语:“我们都老到这么没用了吗?平日里看着还能应付,可一出现异常,什么都做错。连青林即使知道我们是他最能信任的人,他都不要我们给他打理官司。现在眼看又要害了灰灰。临老临老,真要成孩子的大包袱了吗?”
郝母有些儿不服气,抽泣着道:“可能我们做得更好也说不定,只是青林不要我们做,他在里面蹲得不理智了也难说。”
郝父叹道:“我们怎么可能做得更好呢?青林可能诬攀这条我们就没想到。我们已经误事,不能再耽误灰灰了。”
对于老年人而言,十点钟已是夜深。
郝父如常地倒一杯水,有意如常地当着郝母的面打开一只只的药瓶子,将日常必须坚持服用的药吞下去。但他偷偷将一粒小小的降压药圈在手心里,随即去洗手间冲掉。而后,郝父一如往常,坐床头看会儿书便熄灯睡觉。
郝父的镇定如常令郝母安下心来,郝母熄灯不久便睡着了。
郝父这才轻轻起身,轻轻唤一声郝母,没听见老伴儿有任何气息变化,便摸黑起身,抱起衣服走出卧室。他穿戴整齐后,摸出预先准备好的纸条,压在客厅茶几上,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很快,一条苍老的身影没入黑暗的树阴下。唯有玻璃镜片依然坚定地泛着亮光。
而此时,简宏成才刚结束一天的接手工作。不过他并未怎么显出疲态,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用新换上的钥匙锁死新换上的锁,让新同事们先回家去。而他自己拐进旁边的小会议室,见简宏图埋首玩手机玩得专心致志,而田景野躺长沙发上睡得非常香甜。他便走进去,拉住简宏图的一撮头发轻轻一扯,简宏图便惊讶地扬起了脸,开心地喊了一声“哥”,就像小时候两人常完的见面仪式。
简宏成笑笑,又摁下简宏图的头,示意他继续玩游戏。他则是拨通了宁宥的电话。“有空说几句吗?”
宁宥看一眼儿子,故作轻松地笑道:“有。今晚为了给儿子一个安静学习空间,我已经不知第N次关进洗手间偷偷接电话了。你稍等,我先自闭起来。”
郝聿怀以为妈妈是真的轻松,一只手还在写字呢,却顽皮地扬脸对着天花板大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不——怕——吵,妈——妈——栽——赃。”
连简宏成都挺清楚了,不禁笑道:“你儿子在提抗议?”
田景野听见响动醒了过来,一听简宏成说话的声调,便歪了歪嘴,早猜到那一头是谁了。他也懒得起身,手一伸,指向简宏图,“宏图,替我下去拿一下后备箱的小黑包,我要给你哥的。”
简宏图一听哥哥说话怪里怪气的,立马放下游戏,来了精神。被田景野差遣,他颇不情愿,“田哥哥,等下反正一起下去的,再拿也来得及。”
简宏成立刻醒悟,低喝一声:“还不快去。”
简宏图虽不情愿,还是飞奔下去了。田景野笑道:“可真听话。”等脚步声走远,才道:“帮你清场,回头你怎么编那只小黑包的故事骗过宏图,我反正不管了。”
宁宥在电话里问:“田景野也在?”
简宏成索性按了免提,一边起身将会议室门反锁。“对。他赶过来帮我跑宏图被你弟弟告发的那事,应该说暂时告一段落。”简宏图说着坐到田景野同一条沙发上,让刚起身的田景野一起听。
田景野直接问宁宥:“我这儿是暂时摆平了,可问题你弟还不想放手啊,好像越斗越勇的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宁宥道:“我也搞不懂。简宏成,我早先给你发了条短信,建议你有空给我个电话。看起来我们要建立定时通报机制了。我弟跟你弟,我弟跟你姐,我们多沟通吧。”
简宏成道:“找你正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正好让田景野一起听着。昨天我摔了宁恕手机,放了宁恕,宁恕行李也不要就跑了。随后我弟宏图气不过宁恕害他,又知道这事儿指望不上我,就向他姐透露了一些消息。我姐打上门去,宁恕使计叫来警察脱困,但还是被我姐堵在派出所。后来大概是钻在出警的警车里跑了。今天一早,他跑到国税局逼问举报处理结果,以此逼我通话……”
“呃,这事得怨我,他手机摔了,又没记住你的号码,问我要,我没给。”宁宥插了一句。
田景野一直垂着眼皮听着,听到这儿不禁一笑,“你俩都不按常理出牌,宁恕也只好不按常理出牌喽。”
简宏成哈哈一笑,继续道:“我与宁恕谈妥,我让助理送回行李,他立刻离开国税局。但我担心宁恕不按常理出牌,就让助理告诉宁恕我姐正赶往国税。我又怕光恐吓会给宁恕狼来了的印象,而且万一宁恕拿了行李却不走呢,我弟宏图可禁不起他一再告发。我只好拖延一段时间后真通知了我姐。然后不知发生了些什么,我姐被警察捉了,她还把企业交给我全权处理,看起来问题很严重。我还看到你弟双臂受伤,但没大碍,能伸展自如。我特意到医院会晤宁恕,试图跟他谈判,他最恨的我姐已经受报应了,他能不能坐下来跟我好好谈条件。但我看他的样子似乎打算新仇旧恨一起冲着我来。我就没谈。田景野早劝我不用跟宁恕谈,还是他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