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野周一睡到快十点了,才穿着新衣服来到简宏成在上海的公司。不出宁宥所料,他身上的衬衫是簇新没下过水的,不仅有笔挺的纵横折痕,更是浑身洋溢着新商品的特有气味。当他走进大厦电梯的时候,一众白领纷纷注目。田景野被四周的眼光打得差点儿发作压迫性荨麻疹,但他也不知问题出在哪儿,走进简宏成的办公室,往简宏成面前一坐,奇道:“贵大上海人民难道没见过世界名牌新衬衫吗?为啥像盯外星人一样盯住我不放呢?”
简宏成绕着田景野走一圈,看不出异常,但一拍脑袋灵光一闪,“哈哈,宁宥说过,你肯定新衣服洗都没洗就穿上了,上海人考究,必定笑话。”
田景野抓大放小,惊得眼珠子乱转,“什么,你俩背着我发展到哪一步了?都开始背后议论我穿着了?”
简宏成鼻子里“哼哼哼”地再围田景野转一圈,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得意地笑,“你得适应这种转变。”但很快就严肃正经了,“你好像又恢复到过去那种忙碌状态了,大赞。”
田景野笑道:“几年不见,门道没怎么变,也不知是我过去的思维太超前,如今很多政策只是除罪化,还是社会没发展。就是觉得闲得慌,好像还可以多压一些事儿。最近郑总的资金陆续追加进来,他和陆行长又分别介绍朋友注资,不过还可以多,多多益善。”
“还老样子。前几个月你刚出来时,我向朋友推荐你,他们没当场表态,这也不能怪他们。这几天大概有听说到你的发展了,有两个人提出跟你见面。我先考察你一下,果然浑身漏洞多得筛子一样,你赶紧跟我回隔壁宾馆,加急洗衣服。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也回去睡觉。”
田景野无所谓,笑道:“行。哎,其实我缺的是老婆啊。”
“找个好秘书,中年妇女,干净利落懂世故,比妈还管用。可惜我的好秘书上老下小,不能跟我来上海,这儿还得找一个。”
田景野翻个白眼,嘿嘿一笑,“少装纯洁,你早打上宁宥主意了。你也睡一觉吧,熊猫那俩黑眼圈都不如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回去替你盯着?”
简宏成一听就想泄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其他都是手到擒来,唯有宁恕那儿,我只能等啊,等他出招,他肯定会出招。还有我姐那儿,刑辨律师今天去会见了,不知带来什么消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一队非诉讼律师还在那儿替我收拾张立新呢。”
田景野道:“宁恕那儿你等什么?等他迷途知返?不可能。等宁宥终于劝止宁恕?也不可能。你所等的只不过是在宁宥面前糊弄得过去。可人往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宁恕那种人,你不如一举打倒他,打得他心服口服,以后再慢慢扶他起来,他反而能知道好歹,懂得敬畏,以后反而和平共处。”
简宏成道:“对别人适合的,对宁恕不管用。”
田景野鄙夷地起身,“那当然,他是谁弟弟啊,特殊。不管你了,自找。”
“哎,别走啊。”简宏成跳起身,冲到门口才拦住田景野,却敲敲脑袋道:“这事儿……怎么跟你说呢。你看看这段视频。我这几天也累混了,不知有没有给你看过,应该没看过,但梦里肯定是给你看过。”
田景野将信将疑地坐下,看简宏成Ipad里面放出来的视频。这视频正是宁恕搬去公寓发现监控视频被席卷一空,自己又不是物业对手时满地打滚的一幕。田景野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宁恕这是装的还是……”
简宏成摇头,“不是装的,他当时就神志不清了,完全是绝望之下情绪过于激动。我就忍不住联想到他爸只是因为工作调动就急赤白脸地刺杀我爸,大概是一脉相承吧。这样的性子,你说他会善了吗。”
田景野道:“跟你那个丧心病狂的姐姐都是一对宝货。”
“我姐到底是文化程度差了点儿,被宁恕送进去坐牢了,不是对手。走吧,回去睡觉。我现在是做梦都不敢想宁宥,就怕她弟弟从旁边窜出来。”
田景野点头,将Ipad收起,“你把你姐的律师召回。这种小案子还是交本地门道粗的律师做更好。我替你找,替你盯着。”田景野说这话的时候果断得仿佛不是田景野,而是另一个人用田景野的躯壳说话。
简宏成听着觉得田景野的口气有些异常,不禁注目了一下。田景野给一脸夸张的愕然,“看我干吗?是不是让宁宥捯饬一下帅了很多?”
田景野专戳死穴,简宏成郁闷得只会说一个“你妈”,领田景野先去退了田景野的客房,再搬到他的长包房里住。
宁恕一早上从起床起就若有所待,他在等待手机响起,上司通知他正式回去上班。他想了很多,诸如怎么感谢上司,怎么处置小童,怎么通知大伙儿他回来了,因此他有点儿神不守舍,一直丢三落四。
随着时间推延,总公司的上班时间到了,早会也结束了,该处理的事都应该处理完了吧,何况是他的任命这么重要的事,通知怎么还不来?可能需要走程序吧。宁恕安慰自己。可他很快又疑惑了,即使走程序,以老板雷厉风行的风格,如果确定他回原岗位,那么早一个电话过来通知他回去了,程序反正随后可以跟上。为什么还不来电呢?
家里房子就这么大,宁恕的情绪很快传染了宁蕙儿。宁蕙儿看着眼睛发直的儿子,却什么都帮不上,忍不住偷偷发了一条短信给女儿:弟弟公司的通知一直没来,电脑却在昨天还给他了,不知怎么回事。他很焦急。
宁宥看见短信,照往常,她应该回拨一个电话了,可今天看了会儿,什么都没做。
这一下,宁家母子两个都因等待而焦虑,屋子一片死寂,而两人在屋子里梦游一样总做错事。
女儿不回电,宁蕙儿想到很多原因,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女儿打电话,不是以前的打一下就挂断,等女儿回拨,而是接通了就不放,一直等女儿接起。宁恕正无法坐下集中精力做事,无所事事,见妈妈打电话,有点儿习惯性地趋前来看,见是姐姐的号码,他正要说话,提示音忽然断了。别说是宁蕙儿,连宁恕都是一愣,他毫不犹豫地道:“她挂你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