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父母听得脸色千变万化,但最终九九归一,都是信了这房子与简宏成无关。但陈父道:“小宁啊,想不到你被我们昕儿这么打扰了,上次她胡闹的时候你还跟小田一起帮忙把昕儿送回家。但昕儿已经够麻烦你们这两个同学,而且昕儿是我们的女儿,照顾她开导她的事该我们来做,不能麻烦你们啦。”
宁宥道:“按说,家是最好的港湾,可昕儿这事有点儿不一样,我跟田景野分析着,她是这几年自我约束得失去社交能力。我和田景野打算把她从她最好的靠山你们这儿拖出来,让她独立生活,让她面对柴米油盐短缺的困扰,逼她回到社会上去工作挣钱养家糊口,让生活逼得她无暇思考过去的种种。我想吧,有些事情你怎么开解怎么引导都没用,问题太严重,怎么解决都是血淋淋的创口。还不如做个胆小鬼,逃避,绕开,淡化它,忙碌地生活,直到有一天可以直视创口。”宁宥的声音很好听,柔和清甜,即使说的是事儿十足果断,陈家父母居然都没打断她的自作主张。
田景野听着,等宁宥说完的时候,完全不给陈家父母说话的机会,立刻补充道:“我赞同宁宥的思路。具体操作由我来,她人在上海不方便。昕儿现在几乎没有工作能力,而且她这年龄找工作本来就难,但不能再让她闲着,一个身强力壮的中青年闲着依靠父母生活,本身就是非常打击自尊是事,会让她更加难以找到社会定位。我会替她找到合适的工作,也会与雇佣她的老板合作,让她看到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可以获得体面,最终培养自尊。做这种事的人必须在本地交游广,有实力,还得愿意帮忙,我想除了我,你们暂时找不到别人。陈伯伯陈伯母,交给我吧,你们可以随时监督,我们也随时沟通怎么一步步激励昕儿。”
陈家父母一时没有说话,在后座面对面地,虽然没出声,可老两口有足够默契做内心交流。只是,女儿落到这地步,需要两个同学各自出于不同目的伸手援助,到底是没颜面的事,两人眼里满是哀伤。
田景野看着,温和地道:“昕儿机会不多,时间不多,需要你们尽快做出安排。接下去有很多细节需要你们配合行动,我们一起阻断昕儿的依赖思想,这一切都需要你们赶紧下决心。”
老两口手握在一起,依然是陈父发言:“小田,小宁,你们的想法肯定我们听着有道理,你们比我们思想灵活。可是你们跟昕儿无亲无故,要你们帮忙,我们说不过去啊。只是我们老两口一则古板,二则也没门路给昕儿找出路,你们肯帮忙,我们感激不尽,怎么会不答应呢?但昕儿不是你们的责任,昕儿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能做白眼狼不懂好。小田,小宁,我和昕儿妈虽然不富裕,可还是有点儿积蓄,再说有劳保有医保,生活不愁,我们先拿出十万交给小田做房租和帮昕儿找工作的交际费。你们一定不能推,否则我们不敢劳驾你们。”
田景野连忙笑道:“哪有什么交际费,都是朋友一句话一个电话的事儿,没什么吃饭喝酒唱歌那么麻烦的。不用钱,真……”
宁宥插嘴:“田景野你就收着,这是昕儿爸妈的心意。如果你做不好,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昕儿爸妈不说,你还得赔礼道歉。如果做得好了,往后就做庆祝费用吧。”
田景野听着也有道理,再说见陈家父母不断点头,他便也点头认可了。
正好,此时陈昕儿从两站远的超市买东西回来,从车前匆匆经过。车里的三个人静静看着她,谁都没吱声。
等陈昕儿飞奔地走远,陈父道:“昕儿走路飞快了,你们怎么做到的?”
田景野道:“宁宥施的法术。”
陈母更细心,“大热天专门跑一趟,袋子里装的东西这么少。唉,她身上带的钱不到一百块,我不让她多带,怕她趁机跑去深圳。恐怕买了这些东西就没钱吃饭了。”
宁宥细声细气,但残酷地道:“饿肚子是最好的逼宫。”
陈父听了叹息,但还是果断道:“我回去把家门钥匙换了,不让她靠。对不对?”
田景野猛烈点头:“就这样!”
陈母则是道:“一定不要让简宏成插手,他是个流氓。”
宁宥听了,在电话另一端熬不住噗嗤笑了,连忙捂住嘴不让声音传过去。简流氓,有意思。而田景野强忍着不反驳,反正这事儿只能来日方长了——
宁恕从派出所出来,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原路走,去家和房产找小童办手续。可一路上越开越意兴阑珊,方向盘一扭就回家吃中饭去了。
宁蕙儿一直在家提心吊胆,担心儿子去原单位办手续,不知会遇到什么对待,人走茶凉是最必须的,更可能的是伴随着辞退这个处分的羞辱性手续。宁蕙儿想到儿子最近的种种不顺心,再加上儿子手臂受伤,只能靠嘴皮子,一开始便天然落了下风,不知最终会不会起争执,争执起来会不会动手。宁宥担心儿子回家时的脸色。
这一早上,宁蕙儿几乎没安安静静坐上五分钟,她唯有借助一块抹布满屋子神不守舍地擦拭抹灰,才能避免时不时地发呆。
听到门钥匙响时,宁蕙儿的心跳几乎达到极限。她从正打扫的阳台冲出去,正好正正地面对刚进门的宁恕。宁蕙儿惊讶,儿子的脸色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宁恕也是惊讶,因为一开门就见妈妈一动不动瞪着眼站在他面前,浑身似乎处于战备状态。宁恕毕竟脑子转得快,一想就笑了,心情不错,笑得也很欢畅,“妈在担心我?我差点儿发财了呢,一千多万,硬是被我推掉了。”一边说,宁恕一边弯腰换鞋。
宁蕙儿见儿子没在生气,先自放心了不少,便也笑了:“长能耐了啊,敢跟你老娘寻开心。”
“真不是寻开心。我捡到一只钻戒,看钻石个头和牌子,足有上千万了,我没多想就交派出所了。出来一想到上千万的钱就这么轻易一来一去了,忽然心里亮堂了。再想想钻那么小的办公室里跟小童算账有什么意思,吵出花来也就为了那么几块钱遣散费,没劲,就回来了。再说小童好不容易篡了我的位,正等着给我来锤子狠的,以便他自己树威信呢,我今天就懒得理他了,等大家都消停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