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脑袋里正是轰鸣着回放宁宥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当时不在意,可现在咂出味道来了,“我意思是,依你性格,你小时候如果想对父母隐瞒,父母会怎么开解”,结合着宁宥儿子的性格像他,那说明什么?宁宥早知她儿子的性格像他,难道宁宥是比照着他的性格教育儿子?这个猜测,不,这几乎已不是猜测,而是事实,惊得简宏成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大笑起来。
田景野当下伸腿一个绊马索,将简宏成掀倒在沙发上,“发疯啊,转得我头晕。”
“必须发疯!宁宥今天脱口说出一句话,结合你说的他儿子性格像我,我很确信她一直是以我的性格做范本来教育她孩子。”
“她今天怎么说?”
“我意思是,依你性格,你小时候如果想对父母隐瞒,父母会怎么开解。原话,一字不差。”
田景野想了又想,慎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却又如此意味深长得令他无法开口。
简宏成蹦起来,拍拍田景野的肩膀,“不干活了。”
“不行!”
“喝酒去。”
“干活啊,大哥……”可田景野根本拦不住简宏成,只能眼睁睁看着简宏成窜出去,胖子弹一样地飞远了。田景野哭笑不得。再回想简宏成与宁宥的关系,他只能叹息了。
宁宥看到儿子是跑着进小区,继续跑着回家。她虽然知道儿子肯定无虞,可还是忍不住打开家门等到电梯门口,急切地等儿子从电梯出来。终于等到电梯门开,她见到儿子一边看手表,一边又看到她,瞪大眼睛一时不知所措。宁宥见到儿子,早先的烦心早烟消云散,将愣住的儿子拉出电梯,拉回家中,“赶紧洗澡,一身臭汗。”
郝聿怀知道大事不妙,即使妈妈没责骂,他依然“妈咪”叫着,赶紧窜进卫生间洗澡。
宁宥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有点儿脱力,按说她不该这么焦急的,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她太担心儿子的心理健康,不知不觉就风声鹤唳了。她拿起手机给郝父打电话,“灰灰回来了,刚来还是跑着回家的,大概是想赶在我下班前到家。我还没问他去了哪儿。对不起,刚才我心急了,说话欠考虑。”
郝父稳笃笃地道:“别急,别急,慢慢说。灰灰回来就好。这年纪的孩子有点儿隐私了,而且还是越逼越逆反,你缓缓气,得跟他慢慢地绕。”
“是的,我也不敢多说,打发他去洗澡呢。还得再说抱歉,我刚才急躁了。”
郝父道:“一方面是你心急,一方面也是我们最近自己牌子做塌,在你面前信誉欠佳。灰灰都明确表态不要到我们家里玩。不怪你,应该怪我们自己。”
宁宥讪笑,“好在灰灰回家了,没事了。您是不是有事找我?”
“是啊,我们等不及问问什么时候开庭。”
“我也问了律师,律师说检察院在补充调查什么的,还没交到法院去。可能还得拖个把月以上。您别急,只要一有消息,我吩咐律师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先电话,后复印件加急送到家。”
郝父叹息,“有数了。谢谢你,你一向考虑很周到的,我们也是真等得耐不住行了……”
“都一样的,儿子的事比自己的更重要。”
郝父还是叹息,为难地道:“还有灰灰。我们想他,可是我们在他面前已经尊严扫地,没脸再跟他说大道理,你能不能劝劝他,偶尔来看看我们?”
宁宥想不到郝父这么说,可也只能叹道:“他一时转不过弯来,得给他时间。”
郝聿怀湿漉漉地裹着浴巾出来,笑嘻嘻地窜进自己屋里。宁宥看了笑道:“又忘记拿衣服!”
“又没关系。”
很快,郝聿怀穿上背心短裤出来,又抱着浴巾送回浴室。都是用一溜儿小跑。
宁宥将做好的三明治递给儿子,这才追着问:“去哪儿了?”
郝聿怀摇头,“不能说。”
“为什么?”
“你会生气。”
宁宥心说她会生什么气呢,“可是你又是设手机留言装睡骗局,又是不肯说出为什么骗我,我这才会真生气呢。”
郝聿怀一下子愣住,是,冲突了。“可是我告诉你了,你会更生气。”
宁宥也没紧逼,只是道:“没关系,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但是有个问题妈妈得告诉你,成年人跟弹簧一样,你以为它被生气压扁了,不,你松手它就慢慢慢慢恢复了,甚至恢复得跟原来一样,成年人在生气面前自我调整心态的本事很好,那都是很多年来练出来的。你看,爸爸的事情之后,我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郝聿怀转着眼珠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可是……再让我想想。我觉得你真的会生气。”
“行。妈妈做饭,你慢慢吃。妈妈以前高中的班长叔叔说,心里藏着太多秘密会很累,不仅自己累,还连累身边的人一起累,一起不愉快。有些秘密没必要藏着掖着,很多是真说出来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郝聿怀依然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妈妈,听到这儿,忍不住道:“真的?”
“真的。我以前犯了一个大错,以为藏着秘密对谁都好,其实,我太自以为是。”
郝聿怀非常信任妈妈,因此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我去闸北法院了。我在法院门口守了一天,你看我做的记录,这是法院押送犯人的车子进出的时间和路线。”
宁宥完全没料到,她惊讶地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子做的记录,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想调查清楚闸北法院押送嫌疑人——法院判决之前得叫嫌疑人,不能叫犯人——进出的时间规律?就是因为你是未成年人,不能上庭看你爸爸,你想在外面车子必经之地等着让他看到你?”
郝聿怀紧张地看着妈妈,抿紧嘴唇不肯说话,但点头承认。
“你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