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现实的困厄,远方或许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救赎,并不是出去转一圈回来,就能改变世界了。首先,远方多半只是我们的想象,我们的远方其实就是当地人“眼前的苟且”。比如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媒体中有不少关于尼泊尔、不丹等“幸福”国家的报道。但事实是,尼泊尔、不丹都属于全世界最贫困的国家之列,贫穷、匮乏在那里都是常态,基础设施落后,平均寿命低于全球平均水平。我们只不过是和我们不太了解的事物互为远方,远方的“滤镜”屏蔽了当地人的困苦。
其次,如果我们无法勘破现实,那么远方里也没有关于现实的答案。费尔南多·佩索阿在《惶然录》中这样写道:“通向N市的任何一条道路,都会把你引向世界的终点。但是,一旦你把世界看了个透,世界的终点就与你出发时的地方没有什么两样……我们所看到的,并不是我們所看到的,而是我们自己。”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想通,那么走遍全世界你依旧无法想通,甚至走向远方反倒成了对现实的逃避。
很多人就成了英国作家安妮塔·布鲁克纳笔下的“浪漫主义者”,他们“好像总是游荡在废墟间,或者是瀑布旁,或者是山里;他们总是在思考永恒,或者在发疯;而且众所周知,他们都认为满怀希望地旅行比抵达终点更好。在无法忍受的境况中无休止地说理,却依旧被这样的境况所限”。或者是毛姆笔下的“心智平庸者”,“他心智平庸,却孜孜追求高尚娴雅,因而从他眼睛里望出去,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感伤的金色雾纱”。于是,出去玩一趟回来,发现一切如旧,什么也没有改变。
说到底,想象远方并没有错,“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也没有错。只是很多人犯了两个错误。一方面,他们将眼前的苟且与诗和远方截然分割、对立起来了,可实际上,眼前既有苟且,也有诗和远方,工作再忙碌,总可以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另一方面,他们将诗和远方具象化了,诗就只是诗歌,远方就必然是某个度假村或旅游胜地。可实际上,“诗和远方”更近于抽象意义上的概念,它还可以指涉一种心灵空间、生活想象和生活方式。远方,可以是心灵的远方,即便囿于鸡零狗碎,也不放弃对自由和美的热爱和想象;远方,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生活节奏再快,也应该给自己放空的时间,慢下来、静下来,想想初心再出发。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心有远方,热爱当下,这也是一种英雄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