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老镖头仿佛有些心事,吃饭时多喝了两杯酒,很早就去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听到了他老人家暴毙的消息。
“老年人酒后病发,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当天晚上在后院里当值的人,却听见了老镖头房里有人在争吵,其中一个竟是铁开诚的声音。
“铁开诚虽是老镖头收养的义子,可是老镖头对他一向比嫡亲的儿子还好,他平时倒也还能克尽孝道,那天他居然敢逆言犯上,和老镖头争吵起来,已经是怪事。
“何况,老镖头的死因,若真是酒后病发,临死前哪里还有与人争吵的力气?
“更奇怪的是,从那一天晚上一直到发丧时,铁开诚都不准别人接近老镖头的尸体,连尸衣都是铁开诚自己动手替他老人家穿上的。
“所以大家都认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只不过谁也不敢说出来。
听到这里,谢晓峰才问:“当天晚上在后院当值的就是那四个人?”
铁义道:“就是他们。”
谢晓峰道:“老镖头的夫人呢?”
铁义道:“他们多年前就已分房而眠了。”
谢晓峰道:“别的人都没有听见他们争吵的声音?”
铁义道:“那天晚上雷雨太大,除了当值的那四个人责任在身,不敢疏忽外,其余的人都喝了点酒,而且睡得很早。”
谢晓峰道:“出事之后,镖局里既然有那么多闲话,铁开诚当然也会听到一些,当然也知道这些话是哪里传出来的。”
铁义道:“当然。”
谢晓峰道:“他对那四个人,难道一直都没有什么举动?”
铁义道:“这件事本无证据,他若忽然对他们有所举动,岂非反而更惹人疑心,他年纪虽不大,城府却极深,当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大殓后还不到三天,他就另外找了个理由,将他们四个人逐出了镖局。”
谢晓峰道:“他找的是什么理由?”
铁义道:“服丧期中,酒醉滋事。”
谢晓峰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铁义道:“他们身受老镖头的大恩,心里又有冤屈难诉,多喝了点酒,也是难免的。”
谢晓峰道:“他为什么不借这个缘故,索性将他们杀了灭口?”
铁义道:“因为他不愿自己动手,等他们一出镖局,他就找了个人在暗中去追杀他们。”
谢晓峰道:“他找的人是谁?”
铁义道:“是我。”
谢晓峰道:“但是你却不忍下手?”
铁义黯然道:“我实在不忍,只拿了他们四件血衣回去交差。”
谢晓峰道:“他叫你去买珠花,送给他的外室,又叫你去替他杀人灭口,当然已把你当作他的心腹亲信。”
铁义道:“我本是他的书童,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可是……”
他的脸在扭曲:“可是老镖头一生侠义,待我也不薄,我……我实在不忍眼见着他冤沉海底,本来我也不敢背叛铁开诚的,可是我眼看着他们四个人,死得那么悲壮惨烈,我……我实在……”
他哽咽着,忽然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们今天敢挺身而出,直揭铁开诚的罪状,就因为他们看见了谢大侠,知道谢大侠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只要谢大侠肯仗义出手,我……我一死也不足惜。”
他以头撞地,满面流血,忽然从靴筒里拔出把尖刀,反手刺自己的心口。
可是这刀忽然间就已到了谢晓峰手里。
谢晓峰凝视着他,道:“不管我是不是答应你,你都不必死的。”
铁义道:“我……我只怕谢大侠还信不过我的话,只有以一死来表明心迹。”
谢晓峰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