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听得心惊肉跳。她几乎是养了两茬娃,对孩子的逆反已经非常了解,郝聿怀预测的小地瓜的未来太有可能。她得想想才能回答儿子的问题,“班长抢回小地瓜,面对的还不止这些,他简直是面临一个雷区,未来需要花非常多的精力下去,才能家庭安稳的同时把小地瓜培养成正常的人。可是班长很忙,因此雷区大多得靠他未来的妻子去踩。班长没组建过家庭,还在不知轻重呢。烫手山芋岂是那么好接的。”
宁宥原本是解释给儿子听,可说着说着越说越深奥,像是说给自己听,心里一惊,不行,说太多误导儿子,忙咔嚓一下打住。
果然,郝聿怀听得云里雾里。
陈家的饭桌上,难得摆满一桌好菜。忙了一早上,满脸油亮的陈母从厨房走出来,将陈昕儿松绑,扶到桌边坐下。“来,好好吃个饱。”
陈昕儿疑惑地坐下,“有客人来?小地瓜呢?小地瓜,吃饭了,快出来,洗洗手吃饭啦。”
陈母招呼陈父也坐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小地瓜让我送寄宿学校去了。就是跟你高中一样,平时住学校,礼拜天回家。”
陈昕儿道:“他还小……不,该不会吃了药还没救回来?田景野呢?田景野救的小地瓜,问田景野。”
陈母坚持,“啪”一下将筷子拍桌上,“又不听话?吃饭。吃完带你去看。我千辛万苦做的菜,你每种必须吃两口以上。”
陈母一怒,陈昕儿立刻不敢坚持,瑟缩着拿起筷子,赶紧吃菜吃饭。可忍不住满屋子偷看小地瓜到底在不在。找来找去找不到人,她犹豫不决想问问不算严厉的爸爸,但陈母找火眼金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大声呵斥:“不许说话,专心吃饭。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吃饭时候不能东张西望,不能光顾着聊天,做什么都不能没有规矩。”
陈昕儿无奈,只好低头吃饭。
陈母揪心地看着女儿,不时捡好吃的放到女儿碗里,吃到后来,她放的菜盖得饭碗里都找不到饭。陈昕儿不敢反对,默默吃完。
陈母等女儿吃光碗底最后一粒米饭,就交给她纸笔,“把简宏成的深圳地址和上海地址都写给我。越详细越好。”
陈昕儿很熟练地先写简宏成的深圳地址,却顺理成章地将宁宥的公司地址写在上海地址那儿。
陈母看着这些地址都似乎皮实好用,便收起纸笔,递给女儿一碗羊尾笋老鸭汤,道:“喝了这碗汤,喝完去洗个脸。”
陈昕儿早已吃饱,但妈妈面前不敢违抗,拼命将汤喝下去,起身去洗脸。
陈昕儿才起身,陈母便也跳起身,吩咐陈父收拾桌子洗碗,她都来不及洗个澡,只是粗粗换一身衣服,拎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只旅行包,吆喝着“我们去看小地瓜”,不由分说大力抓住陈昕儿胳膊,也不管陈昕儿手里还拿着毛巾,脸还湿漉漉地没擦,就往门外走。陈昕儿完全不敢反对,只轻声嘀咕“我没换衣服,别被小地瓜同学笑话”,可是见妈妈不搭理,她就不敢出声了。
陈母就像救火一样拉着女儿往外走,身手简直灵活得像年轻人。可陈母毕竟老了,还没快步走到小区大门,已经累得喘息声像拉风箱一样重。陈母不敢止步,拼着老命顶着烈日,死死拉着陈昕儿朝大门走,好不容易大门在望,再好不容易,到了大门口。陈母依然不敢歇息,一只手继续拉着陈昕儿,一只手将行李包放地上,开始挥舞着手臂招呼出租车,眼睛还得偶尔照看女儿。偶尔回头,却见女儿呆呆地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桥,陈母忙道:“向右转,别看。”
陈昕儿扶额道:“我有点困了,中饭吃了就困。”
陈母心里焦急,不敢露出来,只好大喝:“不许睡。给我站稳了。”
好在,出租车终于来了。陈母连忙将陈昕儿塞进后排座位,她也拎包坐下,一只手挟住陈昕儿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前面的司机,冷静地吩咐:“去那儿。”
司机一愣,一声不吭就将车开了出去。陈母这才松口气,紧张得刀凿斧刻的脸这才和缓下来,慈祥地看着女儿,温和地道:“睡吧,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看着女儿很快闭目入睡,陈母叹了声气。陈母做菜的时候在女儿喝的那碗汤里投了一粒早上从社区医院开的快速安眠药,她也忘了是什么名字,医生知道她家这几天事儿多,以为是她需要,就给开了一周的量。陈母没试过这药的药性,唯恐陈昕儿吃了走到半路就倒下,所以不要老命地拉着女儿快走,必须赶在女儿蒙倒之前找到出租车,要不然她一大把年纪的真是叫天天不应了。幸好,开头顺利。
田景野带着宝宝午睡后去海洋公园玩,接到陈母电话时候,他想不理,可又有些担心,不敢不理,只得苦着脸接起。
陈母筋疲力尽地坐在精神病医院大厅里,双手捧着手机,满脸木讷地道:“小田,我是昕儿妈。我刚把昕儿送进那个医院了,强制治疗。前段时间一直打搅你,很过意不去。昨天听派出所领导讲,你又帮我们很大忙,也提出很好的建议,我都听着。谢谢你。”
田景野一听就轻松不少,但不敢显露,忙乘客地道:“早治早好,毕竟医院里更专业。”
陈母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现场鉴定一下,然后通知一下小简,先预交了一个月的住院费。我说到做到了,该他拿出态度了。”
田景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束陈母的电话后,飞速打电话给简宏成,“听说陈伯母把陈昕儿送精神病医院了,她说她说到做到,该你拿出态度。怎么回事?你们私下商量过?”
简宏成将来龙去脉告诉田景野。
田景野听了道:“那你没理由再藏着小地瓜。你最多是跟陈伯母好好商量,你有感情地带小地瓜一暑假,等他上学就送回。”
简宏成道:“我怎么放心啊。你上网搜搜,都是说家属怕精神病人出院复发,而把至亲扔在医院不敢接走的新闻。这种病容易复发,小地瓜还这么小,哪里受得了第二次。我打算蛮不讲理一次,让他们来找我打官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