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错。”
“我有错么?我招谁惹谁了?我要是无赖多好,生把着不撒手,那倒也不用这会儿做恶人了。”
“你……爱得了么?”
“……说老实话,我有点不寒而栗。一想到今后,真觉得怕……我不知道真到那时候我是不是受得了,也许会后悔。”
“也许不至于。”
“你是说我坚强?不不,我现在只是还不习惯,不能想象,所以还算理智。真事到临头在床上不能动了,我也许比谁都糟,也许要拼命拆救命稻草。所以要趁现在把什么事都办好……我不相信自己。”
下班了,工地的汽笛响了。大门里,人们象潮水一样往外涌,步行的、推着自行车的人流中还夹着一些缓缓行驶的汽车。人们在疲惫地说笑,轻松地迈着步伐。
董延平比比划划地对我讲述着下午传遍工地的一件新鲜事:公司陈副经理昨天夜里被人发现在家里吃安眠药自杀了。
“这老头儿为什么呀?”一个跟在我们旁边的女儿说,“一个人过的挺好的。没病没灾,儿女又都大了不用操心了,一个月还拿那么多钱。他要活不下去了,那我们还不得早死多少回了。”
“不是人害的吧?”另一个人问。
“不是,百分之百不是。”其他人纷纷说,“公安局作结论了。”
“会不会是老伴死了,一个人过闷的。”一个人说,“有这样的,天鹅似的,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长。”
“你们全错了。”董延平一副就他清楚地样子,“你们谁也想不到老头儿为什么死。不为别,就为大伙儿老关心地,没事就去串门,送吃送喝,问寒问暖,把全市五张以上的老太太往他那儿发,生把老头儿关心得不好意思活着了,得自个成了大家的心病死了算啦。”
“胡说!”大家纷纷笑着斥董延平,“没听说有让人关心死的,你又信口开河。”
“真的,我骗你们干吗?”董延平急扯白脸地说,“人老头有遗书,我去八宝山送老头儿烧尸时听工会小刘说的,小刘看了那遗书,当然词儿跟我说的有出入……作为一个老党员,不能为人民工作了……”
我和石静推着车,在人流中默默地走。
“你什么时候把家具搬来的?”
进了新居,我眼睛一亮,见原来空荡荡的室内已摆上了那套包共同挑选订购的组合家具,而且经过粗粗的布置,有点象个家。我扭脸看石静:“你找谁帮的忙?”
石静垂着眼睛声调刻板地说:“上午找冬瓜他们帮的忙。
本来早就想告诉你,可你瞧你下午那样儿……我就什么也没说。“
我伸手搂过石静:“还生我气呐?”
石静偎在我胸前,嘴一撇要哭,十分委屈的样子。
我冲动地想说些温柔的话,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松开她,走到组合柜前,轻轻抚那上面光洁明亮的油漆。
“这面上的漆打得还可以,里边活儿有点糙。我没太挑,想想这可以了,能面上光看的过去就算可以了。”石静跟过来,站在我身边轻轻说。
“不错不错。”我说,“不能再高要求了。”
“我想在这儿放一盆吊兰,让它从上垂下来。这个玻璃柜放酒具高脚杯,这几格子放几本书。”石静兴奋起来,指指点点地对我说着她的设想,“再买些小玩艺儿小玩具动物四处一摆,整个调子就活了。”
“嗯嗯,挺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我说咱买什么样的窗帘好?”石静兴致致勃地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勾个‘勒丝’好看,和这套家具配得起来。”
“窗帘还不能完全图好看,还得多少能遮点光。”
“那就再买块鹅黄的‘摩立克’挂在里面,都不耽误。”
“闹不闹的谎?”
“那你说什么颜色好?”
“我说……算啦,就按你喜欢买吧,我也不知道什么合适。”
石静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小心看着我脸色说:“你是不是又累了?”累了就躺下歇会儿吧。床垫子买回来我就擦过了,挺干净。“
我没吭声,走到长沙发旁坐下来,仰靠在沙发背上。
石静走过来,在我旁边侧身坐,凝视我。
“别理我。”我喃喃对她说,“让我静会儿。”
石静无声地起身离去,旋又无声地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