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尉。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以放为言,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永始、元延间,比年日蚀,故久不还放,玺书劳问不绝。居岁余,征放归第视母公主疾。数月,主有瘳,出放为何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后复征放为侍中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岁余,丞相方进复奏放,上不得已,免放,赐钱五百万,遣就国。数月,成帝崩,放思慕哭泣而死。
初,安世长子千秋与霍光子禹俱为中郎将,将兵随度辽将军范明友击乌桓。还,谒大将军光,问千秋战斗方略,山川形势,千秋口对兵事,画地成图,无所忘失。光复问禹,禹不能记,曰:“皆有文书。”光由是贤千秋,以禹为不材,叹曰:“霍氏世衰,张氏兴矣!”及禹诛灭,而安世子孙相继,自宣、元以来为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者凡十余人。功臣之世,唯有金氏、张氏,亲近宠贵,比于外戚。
放子纯嗣侯,恭俭自修,明习汉家制度故事,有敬侯遗风。王莽时不失爵,建武中历位至大司空,更封富平之别乡为武始侯。
张汤本居杜陵,安世武、昭、宣世辄随陵,凡三徙,复还杜陵。
赞曰:冯商称张汤之先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不言,故阙焉。汉兴以来,侯者百数,保国持宠,未有若富平者也。汤虽酷烈,及身蒙咎,其推贤扬善,固宜有后。安世履道,满而不溢。贺之阴德,亦有助云。
译文:
张汤,杜陵人。他的父亲任长安县丞,有事外出,张汤作为孩子看家。他父亲回家后发现老鼠偷了肉,大发脾气,鞭打张汤。张汤掘开鼠洞找到了偷肉的老鼠和吃剩的肉,陈述老鼠的罪状,拷打审问,传出审问记录的文书,写明了经过审问判决上报的程序,并提取盗鼠和余肉,完成了审判程序,案卷齐备,在厅堂下面肢解了盗鼠。他父亲见到这情景,看到他判决的文辞像老练的法官一样,非常惊奇,就让他学习刑狱文书。
他父亲死后,张汤担任长安县吏。周阳侯田胜担任九卿的时候,曾经被关在长安监狱里,张汤竭尽全力帮助关照他。等到周阳侯出狱后封了侯爵,跟张汤非常友好,把张汤介绍给那些要人。张汤为内史下属,任宁成的属官,宁成认为张汤才能无比,推荐给丞相府,调任茂陵尉,主持陵墓土建工程。
武安侯担任丞相,调张汤担任丞相府的属吏。并把他推荐给皇帝,担任了侍御史。在处理陈皇后巫蛊案时,深入追究其党羽,皇上认为他能干,提升为太中大夫。他和赵禹共同制定各种法令,注重苛捆严峻,严格约束在职的官吏。不久,赵禹升少府,张汤担任廷尉,两人相友好,张荡对待鱼过有如兄长。!蝎为人廉洁倨傲,巫汤喜欢玩弄智谋来驾御别人。他起初当上小官,投机取利,跟长安富商田甲、鱼翁叔之辈暗中勾结。等到他居于九卿之位,就招纳全国的知名人士和官吏,自己内心虽跟他们意见不合,但又假装敬仰他们。
这时皇上正喜好儒学,张汤判决大案,想要附会古义,于是请博士弟子研习《尚书》、 《春秋》,担任廷尉史,调平法令的可疑处。上奏判决疑难案件,一定要预先给皇上分析各方面的原由,凡皇上所肯定的,就接受作为依法判决的案例入廷尉的成文法规,来宣扬主上的圣明。报告工作如受谴责,张汤就承认错误而谢罪,顺着皇上的意向,一定要举出贤能的助理官员或办事吏员说道: “他们本来向我建议,正像皇上所要求我的一样。我没有采用,才愚蠢到了这种地步。”因此他的过错常常得到宽恕。他有时上奏章议事,皇上赞许那个奏章,他就说: “我不知道写这样的奏章,这是监、掾、史中某某写的。”他想要推荐部下,宣扬某人的长处或者掩饰某人的短处就是这样。办理的案件如果是皇上想要加罪的,就把它交给执法严苛的监吏办理;所办案件如果是皇上想要宽容的,他就把案子交给执法轻平的监吏去办。所审判的如果是豪强,他一定玩弄法律条文严加惩办;遇上贫穷人家被审判,常说“就是按法律定了罪,皇上还要裁断审察”。于是往往如张汤所说。张汤虽做到大官,私生活很严肃,结交宾客,款待饮食,对于充当属吏的老朋友子弟以及贫穷的本族兄弟,照顾得更加优厚。他前去问候三公,不避严寒酷暑。因此张汤虽用法深刻,内心不能纯正公平处事,却得到了这点好名声。而多数替他出力的苛刻阴毒的官吏,多数藉助于儒学之士。丞相公孙弘多次称赞他。
等到查办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谋反的案件时,都是追根究底。严助和伍被,皇上想要赦免他们,张汤争辩说:“伍被本来策划谋反,而严助深得宠幸,是出入宫廷禁门的心腹臣子,却私通诸侯,像这样的人不杀掉,以后类似情况不好处理。”于是皇上同意了对他们的判决。他办理案件打击大臣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这类事情很多。于是张汤更加受尊宠信任,不久就升任御史大夫。
当时恰逢浑邪王等投降,汉朝大规模出兵讨伐匈奴,山东地区遭到水灾、早灾,贫穷的老百姓流离迁徙,都依靠政府供给衣食,仓库空虚。这时张汤顺承皇上的心意,奏请铸造银币和五铢铜币,垄断经营全国的食盐和铁器,排挤富商大贾,颁布告缗令,铲除豪强并兼的大户,玩弄法律条文巧言诬陷,以辅助严刑峻法的实施。张汤每次上朝报告工作,说到国家财政用度,时间拖得很长,以致皇帝忘了吃饭。适时的丞相衹是空占职位,国家大事都取决于张汤。老百姓不能安定地生活,发生骚动,政府所兴办的事业,没有获得利益,贪官污吏一起盗窃、侵夺,于是严厉地用刑罚制裁他们。因而从公卿以下直到平民,都指责张汤。张汤有一次得病,皇帝亲自去探问病情,他的显贵达到了这种程度。
匈奴前来请求和亲,大臣们在皇上面前讨论。博士狄山说:“和亲合适。”皇上问他合适的道理,狄山说:“兵器是凶器,不要轻易频繁地动用它。高皇帝想要讨伐匈奴,被围困在平城,于是终于缔结和亲。惠帝、高后时期,全国安定和乐。到文帝想要对付匈奴,北方边境骚扰不宁,人民苦于战争。景帝时期,吴、楚等七国叛乱,景帝在两宫之间往来商讨,担心了好几个月。吴、楚七国被粉碎后,景帝一直不再谈论战争,全国富裕充实。现在从陛下调兵出击匈奴以来,国中因此空虚,边境人民大多窘困贫穷。由此看来,不如和亲。”皇上问张汤,张汤说:“这是愚蠢的儒生,无知。”狄山说: “我固然愚忠,但像御史大夫张汤却是诈忠。像张汤处理淮南王、江都王案件,用法苛刻严峻,放肆诋毁诸侯,离间疏远皇上的至亲,因而使各封国国王自感不安。我本来就知道张汤是诈忠。”这时皇上变了脸色说:“我派你驻守一个郡,能够不让匈奴进来掳掠吗?”狄山说:“不能。”皇上说:“驻守一个县呢?”狄山回答说:“不能。”皇上又说:“驻守一个要塞城堡呢?”狄山自己估计辩词穷尽将要交给司法官吏惩办,说道:“能。”于是皇上派遣狄山守卫边境上的一个城堡。过了一个多月,匈奴砍下狄山的脑袋离去了。从这以后,大臣们震惊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