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说把伤员留下来,是怎么回事?照这么看,你不是真心把大家带出去。”
家永君非难大竹君。
“我是真心的。”
大竹君脸朝着家永君,非常严肃。
“我们既没有运送伤员的雪橇车,又没有拉车的雪橇狗。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地里,就是我们这些没有受伤的人,也必须走上好几天,根本没有能力抬着伤员出去。所有突围的人,都必须靠自己行走。目前,只有能依靠自己力量行走的人,才有可能活着出去。”
“这种非人道的做法,我不同意!”
家永君义愤填膺,面红耳赤。大竹君虽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但曾经在某报文艺专栏上读过他的文章。笔法细腻、深刻,专门描述平民的悲欢,充满了人情味。读者对他评价很高。
“那好,就请家永先生背一个走如何?”
这时候,未来画家平田君用嘲笑的口气调侃。
“在绝望中挣扎的人,无论谁都觉得自己可爱。带上伤员走,原本可以获救的我们,将一起葬送在这里,我是一个直言不讳的人,别怨我说话不客气。现在,我既不是老大,也不是机长。但不管怎么说,我赞成头儿的决定。”
“你算是人吗?”
“刚才头儿不是说了,请您这位富有同情心的作家先生背一个伤员走。怎么样?答应了吧?这绝妙的题材,将来还可以写在你的小说里。”
“你这家伙,给我闭嘴!”
家永君使出全身力气欲朝平田君扑去,被大竹君上前拦住了去路。
“请你们俩都住手!现在不是比赛武打的场合。我郑重声明,即便有人愿意背着突围也决不允许。我的话听见了吗?我已经不止说了多少遍,这里是天寒地冻的阿拉斯加,只有团队行动,才有可能死里逃生。为使更多的人获救,请大家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命令。我再说一遍,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反对。首先,不能独自行走的人统统留下。我们既没有雪橇车,又没有粮食。因此,决不允许背着伤员步行。如果有人在途中掉队,也只能让他去。”
“你不是人!”
家永君大声喊道,好几个旅客也随声附和。
“你们怎么说我都行,但我的命令必须执行。请大家做好出发的准备!毛毯、粮食和药品等生活物资,诸集中起来交给我保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意使用!”
“伤员的毛毯和食品怎么办?”
山口君问道。扔下伤员们也是万不得已,但究竟应该留下多少食品和物品?于是,他请示大竹君。
“不能留给伤员!食品和物品,我们全部带走。”
山口君一听这话,傻了眼,连眼眸也转不动了。
“难道连盖在他们身上的毛毯也带走!”
“是的,一条不留!”
大竹君的命令,等于强行抢夺。山口君越来越觉得大竹君酷似魔鬼。
“山口君,你磨磨蹲蹲地想干什么?时间紧迫,必须争分夺秒!我说过了,毛毯一条也不能留!前川君,香取君,快去收集毛毯!”
这命令太残酷了!几个乘务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大竹君虎着脸命令他们。
“喂!这命令不能执行!这等于杀人!不仅把重伤员扔在这里,还要夺走他们的食品和毛毯,我决不答应。”
家永君趁说越激动,径直朝大竹君扑去。
“如果大家能活着出去,无论判什么罪我都接受。可我现在的责任,是尽量救出更多的人。我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伤员。但对于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伤员,即便给他们再多的粮食和毛毯也是白搭。目前应该做的是将这些物资集中起来,让给有获救可能的人使用。山口君!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住手!给我住手!把我的那一份给他们,我不需要,求求你了,别干那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家永君张开两只手,巨人般地站在大竹君面前。
“你的那份只有一条毛毯,可不能行走的人有许多。我已经一再强调,不允许自由行动!山口君,快集中毛毯!如果你不会,我来替你干!”
大竹君推开家永君,朝躺在地上的伤员们走去。
“请你们自觉协助一下,按照我刚才说的做!”
大竹君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这些伤员,虽然不能动弹,但神志清醒。有的死劲拽着毛毯,有的将身体压在毛毯上。然而,也有的没有反抗,而是默默地看着毛毯从自己的身上消失。
“求求你们!我能走,请带我一块儿走吧!”
一个伤员哭着说。
“不行!你的膝盖是粉碎性骨折,根本不可能行走。”
大竹君铁面无情,朝伤员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