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一个人报价,那“万”字略去了。“一百三十!”又一个人报价。他很想收回母亲的作品,把这亲爱的画挂在陋室中,像它诞生时那样。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他现在还在找工作,无力担当责任。这是他的责任吗?艺术市场是正常的存在,艺术品是属于大家的。
“二百二十!”有人还在报价,报价人坐在前面几排,是个瘦瘦的中年人。他用手机和人商量了许久,报出这个价钱。
场上有轻微的骚动,然后陷入寂然。
“二百二十万!”主持人清楚地再说一遍,没有回应。主持人第三遍复述,没有回应。锤声响了。《云山雪意图》最后以二百二十万的价钱被人买走。
逯冬觉得惘然和凄然。这真是多余的感觉。他无心再看下面的拍卖,悄然走出会场。大何发觉了,跟了过来,问:“感觉怎样?”逯冬苦笑。
“这儿还有一幅呢。”大何指着厅里的一个展柜,一面引逯冬走过去,一面说:“我们用不着多愁善感。”
展柜里平放着几幅小画,尺寸不大。逯冬立刻被其中一幅吸引,那是一片鲜艳的黄色,亮得夺目。这又是一张他十分熟悉的画,母亲作画时,他和父亲逯萌在旁边看,黄色似要跳出纸来。“是云南的油菜花,还是新西兰的金雀花?”父亲笑问,他知道她哪儿也没有去过。画面远处有一间小屋,那是逯冬的成绩,十五岁的逯冬正拿着一支自来水笔,不小心滴了一滴墨水在那片黄色上。母亲没有丝毫责怪,又添了几笔,对他一笑,说:“气象站。”逯冬看见了作者的名字,米莲予,还有图章,是父亲刻的。“米莲予”三个字带着甲骨文的天真气息。这图章还在逯冬的书柜里。逯冬叹息,父亲去世过早,没有发挥他全部的学识才智。画边又有一行小字,那是一位熟悉朋友的姓名。这幅画是送给她的,因为她喜欢。当时这位朋友拿着画,千恩万谢,连说这是她家的传家宝。
“这画已经卖了,五十万元。”大何说。逯冬点点头,一面向大何致谢,一面穿大衣,走进电梯。
雪已停了,从电梯里望下去是一片白。逯冬走出大厦,在清新的空气中站了一会儿。“明天再来面试。”他想,大步踏着雪花,向公共汽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