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这所中专学校,令我永远忘不了的就是遇见了她——一位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的女孩。她的头发很美,总是喜欢很自然地披在肩上,如瀑布一般洒脱、幽雅。就是这头美发,从初次见面那天就吸引了我的目光。是的,她的美安静、自信、从容,是那种能让人感到温情的甜美。
事有凑巧,我们被分在了一个班,更令人幸福得难以置信的是,我们居然成了同桌。开学那天,她穿一件花格子连衣裙,头发依然如瀑布一样披撒在肩上,侧目间,头稍一摆动,便优美柔和地起伏着,校园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上,光斑随之跃动,很是好看。那天,我第一次看清了她,如我想象中那样,她长得很美:瓜子脸,大眼睛,白净的脸颊散发出逼人的光亮,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她其实很开朗,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居然微笑着先给我打招呼,还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我不敢正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了消除心中的慌乱,破解一下尴尬场面,我故作镇定以调侃语气说我还有个小名叫小文子。她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是小蚊子么?就是让人讨厌的那种小害虫。我连忙打趣说不不,我这人挺好的,你就放心做我同桌吧。
一个晚自习,她发现我在日记本上写的诗,便很认真地读了一遍,问我,这是你自己写的吗?我说是啊,曾在校园报纸发表过诗歌散文,读初中时还与同学一起成立诗社、编过油印报。她的语气诚恳起来,说,我也喜欢文学,但是写作文总是力不从心,今后你得帮帮我。见她真诚的样子,我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互相帮助吧。
从那以后,她隔三差五便拿自己写的散文、诗歌给我看,我也装模作样给指画一下。后来,出于对文学的热爱,我发动一些有相同爱好的同学成立了校园文学社,并被推任为社刊主编,我也选了一篇她的作品发表在社刊上。她的学习成绩不错,这对于成天将心思和时间花在文学创作、校内外交流活动以及篮球场上的我来说可是好事,在她的帮助下,我的成绩总算没有掉队太远。
没事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天南海北地聊一些轻松话题。从三毛汪国真亦舒乃至金庸张学友陈慧娴直到海湾战争飞毛腿导弹,一旦聊起来就是无边无际、没完没了。渐渐的,我们的交往日益密切,许多知心的话互相都毫不隐瞒。
一天上午,她没有到教室上课,而是让寝室同学代为向老师请假,原来她患上了重感冒,需要打针输液吃药。教室里只少了她,我却感到整个世界都是空落落的,老师讲的什么全都听不进去。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了,我以一名篮球健将的速度冲出教室,径直奔向校外。在诊所里,我看见本就纤柔的她变得更加孱弱,吊针下面,那张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十分苍白。见到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逗她说,你爱啥不好,偏要爱上感冒,没什么大碍吧?她笑着说,已经打过针,输几瓶液就会好的……
从那以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在她面前,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现自己,而一旦她与其他男生一起说说笑笑,心里便不是滋味。有她在旁边,我的心情就十分舒畅;当她不在,心里便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好多次,我都梦见她那美丽的长发与清脆的笑声,在青青的草地上飘荡。天空是那么蓝,她是那么美,而我,却不敢鼓足勇气走进因虚幻而绝美的风景。
凭着十七岁特有的早熟,我渐渐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她,虽然处于青涩年代的这种爱是那么幼稚、那么地胆怯。
在一个深秋的黄昏,同学们或去操场打球,或去河畔漫步,教室里空无一人。忐忑的我踌躇半天,才把一封偷偷叠好的纸条递进她上锁的书桌。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像贼似的,纸条放进去之后,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心跳加速,甚至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悔意。接下来,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根本不敢去想象,只知道这张寄托自己圣洁初衷的纸上写满动情的句子,如诗,如画,亦如我的心一样赤诚。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天的她居然像没事一样。而我总是面红心跳、言不由衷,她的每一句无端的话语都会令我尴尬不已。她依旧心平气和地做题,依旧和我谈笑自若,只是当我的眼神降临时,才似乎有意无意地躲避起来。
这之后,我曾几次鼓起勇气想约她单独去河边走走,斗胆表达自己的一番心意,可是,面对她那纯真无邪的样子,我只好又懦弱地打消念头。在忐忑中,我只好努力平复情绪,将空余时间用在打篮球或操办文学社、编辑社刊、开展社团活动上面,当然,还躲在笔记本中为她写下许多情诗,直到美好的校园时光犹如断弦之音,戛然而止。
毕业后,我们之间也通过一段时间热情洋溢的信件,大多是谈及直面社会的迷茫、今后的打算以及文学爱好方面话题。可是,让我一直惴惴不安的是,关于那张纸条的事,她是否根本就不知道?
时光如水,匆匆流逝。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多少懵懂事物从青涩季节走来,正有条不紊抵达淡定从容的金秋。恰如人生是一篇草稿,未及修改便被匆匆发表,多少意气风发、刻骨铭心、懊悔莫及的时光片羽,逐一散落在我们身后,已不可能回头拾起。
或许,我俩之间本不该介入所谓爱情的因子。这段青涩暗恋,不就是岁月存留下的一道美丽的心灵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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