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回到车上去吧,看看哪里能有手机信号,等会儿到了兰那王陵,再让当地政府派人来处理。”
叶萧冷静地对大家说,好像是处理这种事情的老手了。
那个长头发酷酷的男人,小心地走到岩壁上的一处凹点,拿出相机来拍了十几张照片。他说要记录下现场的原始情况,以便今后的事故调查。叶萧注意到他的相机非常高级,只有专业的摄影师才会使用。
随后,五个男人顺着原路爬回公路,个个都已面目全非,像被熏黑了的落汤鸡。他们上车换了新衣服,擦干净身上的污迹,个个惊魂未定。
而刚才悬崖下的大爆炸,也让整个旅行团心惊胆战,看到他们这副尊容就愈加不安了。许多人窃窃私语起来,害怕自己也遭到如此厄运。
司机的脚有些颤抖了,在休息了好几分钟后,终于踩动油门继续行驶。
躺在最后排的老外还在昏迷之中,但身上已不再流血。叶萧摸了摸老外的衣服口袋,发现了一本法国护照,照片就是眼前受伤的这个人。护照上的名字叫HenriPépin,音译过来就是“亨利·丕平”,年龄是三十五岁——比叶萧大了六岁。
照顾亨利的是个充满母性的女人,看起来三十七、八岁,正是女人最成熟的时候,她抬头瞥了瞥叶萧的眼睛,却又胆怯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雨,越下越大。
山野间的雾气令人眩晕,车里的气氛更让人窒息,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出车祸——那辆翻车爆炸的旅游大巴,恐怕车里绝大多数的老外,都已经变成人肉叉烧包了吧?
玉灵说还有40分钟就能到兰那王陵了,那里有医院可以救治这个法国人,警察也会去勘察刚才的事故现场。
叶萧脸色凝重地回到座位,头发尖滴着雨水和汗水。他刚发现,自己的脸颊上还有丝血迹还来不及擦掉,估计是在岩石上擦破的。
孙子楚捅了捅他的腰说:“喂,你在发抖啊。”
“也许刚才在雨里淋得着凉了。”
“不!”孙子楚向着他耳语道,“你是在恐惧得发抖!”
叶萧停顿了半晌,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承认,我心里是很恐惧。”
“天哪!你没开玩笑吧?在我的印象中这可是第一次,你居然承认自己还会害怕?”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无奈地苦笑一下,又做了个噤声手势,轻声回答,“就当你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是陌生的人。而最最糟糕的是,你根本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如何来到这里?”
“感觉就像噩梦?”
“就是噩梦!”
叶萧低头颤抖了片刻,又想起醒来前的那个梦——所有的细节都已模糊,只记得梦中的自己无比恐惧。
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职业是警察,绝对不该表现出这个样子。
该死的!他现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神经,像突然中了敌人的埋伏,落入了最凶恶的罪犯的陷阱。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在丛林中密藏的陷阱,困着一只雄性吊睛大虎,正绝望地徘徊咆哮。
但愿仅仅只是个噩梦。
叶萧深呼吸了一下,回头看着最后一排躺着的法国人。
“奇怪的是这个幸存者,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他对孙子楚耳语道,又转头看着外面险恶的山崖,“真是一片吃人的山!”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会来到这条不归路?
仿佛有座阴森的大山,缓缓地向他倾倒而来。
就在叶萧痛苦地睁开双眼时,车顶上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
五
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家恐惧地抬头看着上面,像有人在用力敲鼓。
孙子楚想到了村口的铜鼓。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难道是下冰雹了?可笑,这里是北回归线以南的九月,怎么可能有冰雹呢?难道是山上滚下来的石头?但那声音有规律和节奏,就像有人在车顶上散步——
车顶上有人?
叶萧的视线无法穿透钢板,但仿佛能看到顶上的脚印,再加上有节奏的古怪声音,宛如屋顶上的脚步声,让人的心里越来越发慌。
谁会爬到疾驰的车顶上去呢?而且是在这滂沱大雨之下,司机只要一打方向盘,上面的人就会被甩下万丈悬崖。
然而,车顶的声音越来越响,动得也更加频繁,从车头一直响到车尾,又从车尾飞快地跑回到车头,明显有个什么东西在走。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司机也实在没办法了,便在一处凹地靠边停车。他打着伞跳下车,从巴士后面爬了上去。
司机的头刚一探到车顶,就见到一对小眼睛闪烁着精光,淡蓝色的脸庞,鲜红的鼻子,张开血盆大口,长长的胡须像钢丝一般,嘴里露出利刃似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