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正色道:“因为这本‘阎王账’记载的都是当今武林人物的丑闻,销魂宫主拥有它,就等于拥有一面护身符,谁都怕被揭穿秘密,而不得不对她顾忌三分。”
凤三点了点头,但又将头连摇:“道理不错,但也有相反的一面,我的意思是说这本‘阎王债’是惹祸根苗。”
俞佩玉眼神一动:“三哥的意思我明白──凡是被‘阎王债’记录丑闻的人物,必千方百计将它据为已有,一方面可以隐去自身的秽事,一方面反可胁制别人,你说可对么?”
凤三点一下头:“不错,所以既然你已经从“阎王债”上晓得很多秘密,就没有再保存它的必要了,免得惹上很多麻烦。”
俞佩玉含笑说:“这点我跟三哥的想法相反,如果被人晓得这本阎王债在我身上的话,毁了它也无法避免困扰。”
凤三诧道:“那是为了什么?”
俞佩玉道:“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轻易将它毁去,这场麻烦是免不了的,而且我希望这场风波早一点掀起。”
东郭先生将颏下的大胡子一甩,急忙插口道:“小伙子,听你这话的口气,莫非是惟恐天下不乱,对不?”
俞佩玉点头道:“对了,我准备明天就将‘阎王债’上的丑闻散布出去,我这样做的目的不仅要报家父之仇,并且也要将整个江湖重新整肃一番,绝不让那些外披羊毛,内藏狼心的假仁伪善者,再以欺世盗名的手法蒙蔽江湖。”
这话使室内人俱都瞪大了惊诧的眼神,但也都流露出了钦佩的眼光。
东郭先生摸了摸他的大胡子,又不停地将头连点,最后将脸色一正。
“小伙子,你的豪气确实不小,但是立意固善,也要行之有方,如果眼前你就算莽莽撞撞地将‘阎王债’抖露出去,那我老人家就要将你好有一比了──”
俞佩玉含笑望着他:“请问比从何来呢?”
东郭先生道:“比作‘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俞佩玉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说我目前的功力还不够,招惹不起江湖巨头的联手攻击,对不?”
东郭先生将头连点,道:“算你小子聪明,猜得一点也不错。”
凤三正色插口道:“四弟,这是很值得重视的,你虽有一手擎天的志气,但有时也要量力而行。”
俞佩玉笑道:“三哥说得对,我当然有所凭借才会作这样的狂想,绝不是随便说了而已的。”
众人又面面相觑。
凤三用眼盯着他问道:“那你所凭借的又是什么呢?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听听。”
俞佩玉将竹牌一扬,道:“这是东郭先生的‘报恩牌’,有了它我就不再顾虑一切。”
东郭先生惊地一哆嗦,道:“小伙子,你好狠?意欲将腥风血雨的事,完全扣在我糟老头一个人的身上么?”
俞佩玉肃穆道:“老前辈不要想歪了,我并非借此‘报恩牌’坚请你老人家出面和他们去拼生死,而是只想请前辈将‘无相神功’传授给我。”
东郭先生又是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无相神功’?”
俞佩玉说道:“乃是‘墨玉夫人’姬悲情亲口所说出,她说‘无相神功’正是她‘先天罡气’的克星。”
东郭先生怒道:“所以你就将目标对准我了,想仗‘报恩牌’威胁我?”
俞佩玉躬身将“报恩牌”双手奉上道:“前辈息怒,晚辈实在没有仗物挟人的打算,只请前辈念今后江湖安定,赐予成全。”
东郭先生一声冷哼,伸手将“报恩牌”夺了过去,并紧接着一掌朝他当胸推来。
凤三先生和高老头顿时发出惊呼。
可惜慢了,当他们发觉东郭先生施展的竟是“无相神功”时,只听得俞佩玉一声惨嗥,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狂飙卷得穿屋而出,直朝一条溪畔飞去。
凤三瞪大了惊骇的眼神:“东郭老鬼,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这种毒手?”
东郭先生眯着小眼咧嘴一笑道:“你是看兵书淌眼泪──替古人担扰。”
只说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人便疾蹿而出,等到凤三赶到屋外时,东郭先生和俞佩玉都消失不见了,只看到远处有一条飞掠中的灰影,那速度之快像驭电追风,眨眼工夫便失去了踪迹。
凤三情急如焚,而就在此时身后传出了高老头的声音:“暂且别急,凭你我的脚程是追赶不上的,我知道他将藏在什么地方,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我们一同去找他。”
凤三猛地转过身来:“还要等到我康复?……那四弟……”
高老头忙用手势止住道:“放心,你是有点替古人担忧,俞佩玉不是夭折相,他死不了的。”
凤三茫然的眼神在他脸上一扫……
朝阳缓缓升起,将原野景色映得一片金黄,而凤三先生也就在晨曦普照下似乎醒悟了什么,脸上愁云随风散去。
× × ×
漆黑、幽暗、阴风惨惨,泥腥气扑鼻,那漫长的地道仍和来时一样,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有三条黑影在地道中朝前摸索着,这三人就是朱泪儿、海东青,还有一个铁花娘。
这三人默默无言朝前摸索着,朱泪儿挽着铁花娘,铁花娘搀着海东青,在这种情况下摸索前进,每个人心头上都好像压了一块重铅。
这时三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才在石窟内千钧一发时,如非“墨玉夫人”姬悲情及时出现,他们三个这时都已活活被热蜡浇死,而替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石室内再增添三具蜡人。
他们现在跟进入地道时的情形差别很大,因为少了一个俞佩玉,这在朱泪儿的感受上尤为灵敏,失去了俞佩玉就好像失去了一盏明灯,使她感到地道更黑,也感到彷徨无主。
他们现在离三十九盏灯还远得很呢,海东青终于不甘沉寂,首先拉开喉咙道:“有人曾经讲过:‘不说话比死还难受。’但在该说话的时摸觉得像得了锁喉症,你说怪不?”
朱泪儿顿时停下脚步道:“你这话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海东青道:“冲着谁,谁心里自然有数,情愿大吵一场,也不愿意这样闷着气走路。”
朱泪儿道:“我的心情不好,你说话少带尖带刺的。”
海东青愣愣地道:“你为什么要心情不好嘛?”
朱泪儿被问得一愣。
铁花娘插口道:“这还用问,朱姑娘见不到俞佩玉,就像掉了魂,这种心情你们男子汉没有办法了解。”
朱泪儿被说得脸通红,好在地道黑暗,没有人能看见。
海东青道:“那也不至于这样烦闷,这只是短时间的分离,而且家师有意将朱姑娘收为女徒,这种天大的造化,高兴还来不及呢。”
铁花娘道:“那是你的想法,你晓得朱姑娘心里作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