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死党之一猫咪去年年底做妈妈了。我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突然兴起,丢下一切正在忙碌的事跑去看她,到她的病房时发现竟是空的,问了护士,知道她正在楼下的育婴室,便找了去。
站在光洁的走廊上,隔着育婴室的厚玻璃和帷幕寻找了很久,我终于隐约看到她在远远的角落里,生疏笨拙地捧着小猫,看得痴了。我在这边看了良久良久,泪落不止。
后來,猫咪也发现我了,抱起小猫远远走过来,我及时擦干眼泪。隔着厚玻璃听不见声音,但是看猫咪的嘴形,我知道她在问孩子长得像谁。我圈着食指和拇指比比眼睛,示意小猫的眼睛大如父母的。见我这样夸小猫,猫咪笑得很开心,一边笑,一边看怀中的小猫,看着看着又痴了。
如此的经验,于我已经太多了。尤其一两年内,好朋友们结婚的十之七八,我每每在婚宴一开始就感到和过去有很大的不同,往往在一旁看得惆怅万分,甚至屡屡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为的是遮掩那就要涌上来的泪。每一个婚宴上,我都好像是那“女朋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失意男子。
无聊的,还是自己吧。
举行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我们几个死党郑重地起誓:将来一定要嫁给有钱人,然后约好时间一道想办法离婚,再一起背着骗得的私房钱或赡养费去环游世界,一生都在一起不分离。绝不再理别的男子,绝不让爱情故事把我们拆散。用这样天真幼稚的想法去面对世事沧桑,真是可笑可怜。可是今天,若还有一样的情境要来起誓,我一定又是率先响应的那一个。
谁知道十五六岁就是那样幼稚的呢?
但是,到底还是长大了。尤其每一次面对着那一张张热情发亮的十五六岁的脸——竟然发现,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最真心诚意的话,亦是昔时父母师长殷殷对我所说的话。这太令我震惊了。我不愿意承认这是被磨圆了角后的随俗(虽然那其实并不坏且不容易练成),更不愿意承认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无奈和悲哀——总得自己一步一步走过,不管重复的是一幕幕多么无聊和老套的故事。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短短十个字,却是要我怎么样才能被驯服呢?
佛家有一则故事。佛在无热恼池集会,众人皆到,唯大弟子舍利子不时从会,佛命目犍连前往召之。目犍连承命而往,舍利子正在补护法衣。舍利子曰:“须我补竟,与子偕行。”目犍连道:“若不速行,欲运神力,举尔石室至大会所。”舍利子乃解衣带置地,曰:“若举此带,我身或动。”目犍连便运大神通,举带不动,地为之震。因以神足还诣佛所,见舍利子已在会坐,目犍连俯而叹曰:“乃今以知神通之力不如智慧之力矣。”
我这才懂得,自己一直以来竟是目犍连,神通之力较之侪辈或可谓大矣,但毕竟有举衣带不动之时。地能为之震是何等了不得的事,我也得弃如敝屣,从今专心于智慧之力了。
这或许就是长大成人吧,虽迟,但终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