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中了雷宇阳的左胸,他剧烈咳嗽着,嘴角渗出血沫,竟露出笑意:“呵呵,其实我不是特种兵,我在部队文工团……不那么说,你们怎会怕我……我……我想用阿瓦隆……拉一首……”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消散,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悄然。
小马看着尸体,默默站立片刻。然后,他从茶几下取出手机,给徐理博发送一条短信:“所有事都是雷宇阳干的,他已经死了,在碧海金沙小区1号楼502户,钱也在。”
16
火车的出发时间是九点半,现在已八点一刻。卫安妮在小马的房间前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应声。她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不管怎么说,她想要告别后再走,并道谢。
马路上人来车往,正是上班的高峰,出租车不好打。其实这里距火车站挺近,只有两站多路,卫安妮决定干脆步行过去。她沿着路边走,没几步,小马迎面而来,手中提着豆浆油条茶叶蛋。
“你要去车站?我买了早饭,吃过再走。”小马说道。
“谢谢,我不饿,等上车再说。”
“哦,好……对了,那把小提琴还在防空洞里,我带你去拿。”
“不用了,送给你吧,算我的感谢。”
两人一阵沉默,气氛略有些尴尬。小马憋了半天,迸出一句:“祝你一路平安,与男朋友早日成婚,家庭幸福。”
卫安妮笑了起来,挑起眉毛问:“你是在劝妓女从良?”
“不,不,”小马慌忙摇头,“昨天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也劝你改邪归正,”卫安妮收起笑容,注视着男孩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够坏,在黑社会混不出前途的。以后做个好人吧。”
小马局促地避开视线,无言以对。
“那么,我们就说再见了?”卫安妮伸出手。
小马赶紧把豆浆油条倒腾到一个手,与对方相握:“嗯,再见。”
卫安妮向前走去,身影在人群中穿行,忽隐忽现。
小马忽地想起,至今还不知道女孩叫什么名字。他刚想大声招呼询问,旋即又放弃。算了,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相逢何必曾相识。
现在,他要去拿回那把琴,带着它去见卫安妮。女孩说过,小提琴是上好的精品,价值三万五千美金,卫安妮收到一定会开心的。小马想告诉安妮姐姐,他喜欢维瓦尔第的《四季》,想听她亲手拉一曲。
小马开着面包车,又一次来到石头山脚下的地下防空洞。穿过长长的空旷的甬道,他举着应急灯,走进当初放小提琴的屋子。然而,屋子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是记错了吗?小马正要转身去另一间小屋寻找,突然间后腰剧痛。
一把刀插进他的身体,又抽了出来,鲜血喷涌。
小马扑倒在地,应急灯跌落,摔得粉碎。他听见一个人从身边走开,脚步声远去。
四周一片黑暗,小马抽搐着,剧痛入骨。他的意识开始混乱,眼前仿佛出现了大片火红的木棉花,一个女孩子身穿白色连衣裙站在树下,侧着头压住小提琴,手挥琴弓。曲声悠扬,他看不清女孩的脸,但他知道,那是卫安妮……
17
“旅客们,开往北京的XX次列车已开始检票,请带好行李物品前往3号检票口。”
候车大厅内响起广播声,人流熙熙攘攘移动。卫安妮从椅子上站起身,回过头,在离开前最后望一眼这座城市。
广场上樱花盛开,林立的高楼在阳光下金灿灿发光,更远处,大海呈现出苍茫的灰蓝,汽笛鸣响,一艘轮船正驶离港湾。
在这里她消耗了数年青春,经历了一些事,认识了一些人。如今,要重新开始。她不后悔。
卫安妮涌起一股冲动,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告别这城市,告别过去。
她放下袋子,左臂伸展右臂弯曲,微微闭上眼睛,摆出拉琴的姿态。附近的旅客纷纷诧异看过来,看着这个奇怪的、美丽的、脸上带疤的女人。
在千百道目光中,卫安妮拉响心中的乐曲,轻盈、优雅、沉静,旁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