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天到晚戴着那枚不值钱的破戒指到底想证明什么?”
父亲盯着他手指上的那枚白金戒指。那是他的前女友江璇用自己某次表演的收入为他特别定制的生日礼物。戒指上刻有“JJ”两个英文字母,代表两人的姓。他还记得她把戒指给他戴上时的神情。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他本来应该在分手之后就把戒指脱下丢进抽屉的,但结果一直没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已经不再爱她了。
“爸,这是白金的。”他道。
“在我看来,它一文不值。”父亲的声音冷若冰霜。
他知道父亲是怎么看待江璇的,一个吸毒滥交的贱货。
“James,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父亲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脸,“不过我得提醒你,很多在你看来习以为常的事实际上影响了你的一生。很多人习惯早上睡懒觉,白天打游戏,晚上看电视,这就跟你藏着一段毫无价值的感情一样,都是在浪费生命。别以为你比他们高尚多少。你甚至还不如他们。他们至少得到了短暂的快乐,而你只是看着时间慢慢流走,什么都没有。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为江璇辩解,为他跟江璇的感情辩解,为自己至今戴着那枚戒指辩解,但看到父亲的脸色后,他放弃了。母亲去世前,他曾经答应要好好照顾有心血管毛病的父亲,他不想气老头。
“凌戈知道这枚戒指的事吗?”父亲问道。
“我跟她说过。”
父亲点点头:“好吧。都结束了。她会有新的生活。”父亲丢下这一句话后,转身进了厨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父亲的话还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犹豫要不要摘下来。可能仅仅就是习惯。但他忽然想到,与其浪费时间跟自己的固有习惯作斗争,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他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搜索“冯雪鹰”这个名字。很快,他从搜索结果里发现一篇颇有意思的文章。该文章出自1999年的《新体育报》。那篇报道总结了八十年代的体育精英,其中就有冯雪鹰。
报道称,1981年,年仅19岁的冯雪鹰在全国自行车锦标赛中夺冠,由此她被媒体称为“中国之鹰”。没多久之后,法国自行车队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她自己的想法不得而知,但当时体育局没有批准她去法国。报道中提到:不久之后,自行车队就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她跟教练不和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两人不仅时有口角,还常发生肢体冲突。
1981年下半年,教练组安排她参加国际性重要比赛,她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在临行的前一天,突然离队失踪,事后虽然她称自己患了急病,但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教练难堪。这件事曾在体育局大会上被通报批评。从那以后,她就被全面封杀,有大约一年的时间,她在队里坐冷板凳打发时间,她也就是在那段时间结了婚。后来,她被安排在某中学当体育老师。从那之后,她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她再也没参加过任何公开的比赛。
写报道的体育记者如果知道她后来经历的人生波澜,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管怎么说。冯雪鹰曾经是个风云人物,但因为太有个性,或者说是太“作”,没好好把握机会,最后把自己的大好前程都葬送了。至于她的婚姻,她跟凌戈的父亲结婚时,正处于她人生的最低谷,她很可能只是想通过婚姻让自己受伤的心得到些许安慰。而等她的内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就开始不安分了。那时候,她碰到了后来的丈夫桑远山。
桑远山是个大学老师,他能看上只有初中文化的她,多半是因为她年轻漂亮,身材也不错。换句话说,就是因为性——这是大部分“集邮者”的共性。
他突然很想看看桑远山的女儿写给警方的信。
凌戈今天带回家的那个档案箱里应该就有那些信。现在是晚上10点。他估计她还没睡。
他拨通了她家的固定电话。
“简东平,你怎么这么晚打过来?”她很快就接了电话。
他把父亲跟他说的案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所以说,我想看看桑雅的信。你那儿有吗?”
“有三封。内容都很简单。都是在为那个凶手开脱,认为那个叫苗丽的女人不是凶手,真凶是冯雪鹰,但她没有提供什么证据,只是想约办案警察见面,我估计那个警察没有回复她……”她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泄气,“原来你爸也知道她的事……”
“是啊。不过不管你妈是怎样的人,都不会影响我爸对你的看法。”
这句话大概多少让她略感宽慰。
“你爸爸是个好人……”她轻声道。
“你妈也未必就是个坏人。”他停顿了片刻,“她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偶像,只不过坠落得太快罢了。”
“简东平,你能不能直接叫她的名字?别把她称为‘我妈’?”她语气不太好。
“好吧,如果这样让你觉得更自在的话。”
“我只是不觉得……她跟我有那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