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州理塘县,迄今为止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高海拔县城,从成都过去,横跨600多公里,一路要翻越二郎山、折多山、卡子拉山等,平均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300年前,行吟诗人仓央嘉措用美妙的笔调,为理塘留下了“洁白的仙鹤,请把双翅借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到理塘转一转就飞回”的优美情歌。而今天,有许许多多援藏者,还有一路骑行至拉萨的人为了某种信念停留或穿过这里。
去年9月,去理塘参加仓央嘉措诞辰300年诗会,成都平原还是阳光普照,而到理塘的沿途已雨雪飘零,温度降至几度,稀薄冰凉的空气在苍茫的高山草原的烘托下,让每个人心中由然升腾起对大自然的敬畏和膜拜。汽车翻山因为缺氧发出艰难的嘶吼,就是坐在车上人也感觉到累,人与车第一次变得如此“惺惺相惜”。
卡子拉山,进入理塘的最后一座雪峰,最高海拔4800米,我们和车同时在山顶上停下来喘息。远处雪山雄奇,近处草地连绵,山鹰在更高处盘旋,而乌鸦则在近处凄厉嘶叫。不时有人推着车从我们身后默默经过,他们去程还远,翻一座山尚需一天两天,过了理塘还有无数座山峰,那铺着雪花冷湿的背影,还有仗量“天路”时留下的无声足印,让人感觉到人的力量与大自然的巍峨肃穆同样伟大。
那天,我们在山腰上还见到了一位独自骑行的长者。他从南充过来,用了差不多七天时间,骑着他那辆好像随时都会罢工的老式摩托,才勉强到了离理塘最近的山峰。问到目的地,双鬓斑白的长者风轻云淡地回答,没有目的地,刚刚退休下来,随便走走。
快到理塘时,我们在一个道班处小憩。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喝着矿泉水啃着干面包,一攀谈才得知,这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是从成都金堂县派驻理塘的援藏干部。他不但在县上挂职,同时也是离县城5公里一个叫村戈乡村戈村的第一书记。他每天上下班的坐骑就是旁边一辆自行车。在4000多米的高海拔骑车不是闹着玩的,就是当地的乡民也很少有骑车的,相当于凭白无故增加百余斤负重。去年一次下村途中,他突然遭遇一场不小的雨夹雪,茫茫草原无处躲藏,等赶到村上已一身冰湿。村上的藏族同胞得知后很感动,说内地来的干部是把这儿当家呀。有人建议每天用车接送他上下班,可被他坚决拒绝,他是来援藏的,不能添任何麻烦,即便每天的午餐他也要坚持自带,干面包加矿泉水,很好。
见我们流露出钦佩的眼神,这个年轻人同样风轻云淡,他说这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和他同时从金堂县到理塘援藏的一位女性更了不起,30多岁的她刚得知有援藏计划就主动请缨,组织上考虑她是女同志孩子又小,起初不批准,她就软磨硬泡,坚决要求去高原接受磨练。后来她来到了理塘县,在当地环林局挂职,每天领着大伙栽树培花规划环境,风风火火像个小伙子。高原地带绿色植物不易存活,一棵树生长100公分需要十年,而且很多花草是栽了又死死了又栽,加上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让她的额头、脖子、面颊的皮肤掉了一层又一层。夜晚回到寝室,看着变样的肌肤,她不忍自顾,半夜摸黑去200米外的卫生间,时而被吓得尖叫。她和孩子视频,孩子犟着要妈妈明天回家,她微笑着讲高原的趣事,转身却忍不住眼睛发红,她觉得欠家里太多了,可这就是援藏者们义无反顾的选择。
确实,理塘很美,不管是以康南地区佛教圣地闻名的长青春科尔寺,还是以赛马会名扬四方的毛垭大草原;不管是仓央嘉措诗会的恢宏壮美,还是远方格聂神山的神圣召唤,都使得理塘成为许多人神往的地方。但是对许许多多的援藏者而言,爱上一个地方,可能有一千条理由,而爱上理塘,有一条理由最重要,那就是把理塘这片土地当成第二故乡,把理塘的父老乡亲当成自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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