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草地上,闻着最迷恋的青草气息,想母亲。
小时候,我薅一篮子草,就能得到母亲的夸奖。我长大后得到的夸奖,再没能像母亲给的那样,太阳一般照亮我的世界。
5月8日是母亲节,可我哪一天不在盼望着母亲快乐、安康呢?母亲心眼儿实,从不会留意我的生日,从没给在远方工作的我打过电话,可我知道,每一天,每一夜,她都在挂念我。
那天黄昏,我给二姐打电话,询问父母的近况。二姐声音低沉:“娘去检查了,医生说不好。”我走在路上,腿立时软了。
假期,我回老家,好一通劝,母亲终于答应随我到洛阳小住。这两年,母亲的身体不好,父亲也深为怜惜,支持她来洛阳过一段清闲日子。
我们小时候,母亲为了养活一大家子,照护生病的父亲,活得太刚强了。这刚强,成了习惯,可我发现,母亲在我面前竟谦卑起来。她不止一次同我客气:“你看,我一来,给你添多少忙吧!”我给母亲带好吃的回家,她这么说;我把饭菜端上桌,她这么说;我给她洗头发洗澡,她这么说;我给她换被褥,她这么说……
母亲说这话,不是生分,而是因为她体力日渐不济,特别是在陌生环境里无所适从,滋生出了恐慌。
我每每给母亲派点儿活,譬如让她帮我缝扣子、择菜,她会立刻开心地干起来。她觉得,终于可以帮上我了。
有一天,我故意把两种嫩野菜弄混,留给母亲去选选分分。这样,已经没有脚力在校园里走路的母亲就不会太闷。
母亲不会操作电磁炉,我教了她几次,她还是坚持等我回来做饭吃。我拆穿她:“我知道,你是怕把它按坏了,对吧?”她赧然一笑:“是呀!”母亲过惯了俭朴的日子,打心眼儿里心疼物件。
在我们幼时像守护神一样无所不能的母亲,突然间腰就弯了,突然间,就在她抚育大的孩子们面前谦卑、柔弱起来。
母亲常歉然地对我说:“兴许我的腰还能直起来,还能帮你带带孩子。”“您真不嫌累!您得学会心疼点儿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买母亲的账,同她争。她却慢悠悠地说:“人人都去享受,谁来创造呀?”好吧,我输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我尊重母亲,可看着年迈的她辛苦劳作,我心里替她感到累。
我有时想,要是回到小时候多好,母亲身体硬朗,面色红润,我只要薅一篮子草,就能得到她的夸奖,可我又怕时光倒流,母亲不就是从那些逝去的光阴里,一路走来,劳累如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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