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剑平的那阵子不安,诚所谓心灵感应,并非情出无因。
就在他两人身形远远消失之后,正面岭陌间,猝然闪现出一点灯光。
一乘小轿,在两个青衣轿夫与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的侍从之下,直向岭上走来。
山风呼呼,在万树飘摇,草木萧萧声中,小轿已来到岭上,忽然停住。
轿子里的那个姑娘甘十九妹,出落得异常标致。像往常一样,她脸上仍然罩着一袭轻纱,透过轿前的那盏琉璃灯,依稀可见她掩饰在轻纱后面那张美丽的脸。明媚的眸子里,永远地闪烁那种智光!看上去永远都显得那么冷静!
冷静与无情恰似一体的两面,所以看上去她虽是美若天仙,却只是冷若冰霜的那一型。
小轿是在她的命令下,才猝然停下来的。
山风萧萧,吹得红衣人身上那袭长衣猎猎起舞。这四人一轿,蓦然的登临,不曾带出一点声息痕迹,就像是深宵幽灵,忽然的显现出没,轿前的那盏泛有微微青光的琉璃灯,更是像煞飘流荒野坟墓的一点鬼火,看上去别具阴森之感!
轿子里的姑娘睁大了眼睛,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足下轻踏两下,小轿遂即轻轻放下。
红衣人阮行趋前躬身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微微点头道:“你看呢?”
阮行回身打量了一下。
双鹤堂高高耸立面前,门侧拥聚着深郁的树木,看上去别具气象。
双方距离,看上去不过三十几丈远近。
阮行观察了一下,奇怪地道:“姑娘莫非是说这不是双鹤堂?我们走错了?”
甘十九妹道:“双鹤高耸,怎么会不是双鹤堂?路也没有走错,只是却有些不对。”
阮行惊了一惊。
对于这位姑娘,他说得上是敬若神明,如果她看出了什么不对,必然就是真的不对了。
“姑娘可看出了什么不对吗?”
“阮头儿,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阮行怔了一下,窘笑道:“卑职并不曾觉出有什么不对……姑娘,请明示才好!”
甘十九妹欠身步出轿外,向前注视了一刻,冷冷笑道:“你看看,距离双鹤堂还有多少路?”
阮行打量了一下,道:“至多三十丈!”
甘十九妹回身入座,吩咐道:“起轿。”
小轿在两个青衣轿夫的扛抬之下,继续前进。
前行了约莫有十丈左右。
甘十九妹轻声道:“停下。”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为什么又停下来?”
甘十九妹道:“你再看看距离多远?”
阮行聆听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双方距离,显然仍是与先前一般,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欠身步出,微微冷笑道:“我们显然小看了那个老道人。”
“姑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这个老道还能有什么鬼名堂不成?”
甘十九妹双手轻轻揭起了脸上的面纱,只是运转着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四下里观察着。
少顷,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阮行道:“姑娘可曾看出了一些什么?”
甘十九妹道:“想不到坎离上人,居然也深通“五行土木之法’,我倒是小瞧了他。”
“姑娘是说……”
“眼前设有一个阵势!”甘十九妹道:“你我一时无知,险些困在了其中。”
阮行一惊道:“什么阵?”
甘十九妹摇摇头,向侧面走出三步,看了一下,再向右侧方又走出三步,停下来又看了一下。
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了一些笑容!
阮行立刻道:“姑娘可曾看出来了?”
甘十九妹道:“看出来了。”
说完回身入轿,两名轿夫遂即把轿子又抬了起来。
甘十九妹道:“阮行,你改随在小轿后面,跟着我的轿子前进,就不会错了!”
阮行应声道:“遵命!”
小轿遂即起步前进。
前行六七步,甘十九妹轻声道:“停!往右面弯。”
前头的轿夫应了一声,遵命右弯。
可是,立刻他吓得又停了下来。
甘十九妹道:“怎么不走?”
轿夫道:“启禀小姐……前面没路……”
一片山雾起处,似乎已经断了前面的道路。山风呼呼,在开合的雾气里,只看见陡峻的一片山崖,小轿前进之势,如果不止,只须前行三数丈,即有坠落悬崖之虑!莫怪乎,那轿夫不敢走了。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阮行把灯给他,继续前进。”
“灯”交到了前面轿夫手中,小轿继续前进。
那轿夫打量着前进之势,自忖着必将身落悬崖,禁不住吓了个亡魂丧胆!
甘十九妹的命令却不敢不遵,只吓得双膝连连颤抖不已。
甘十九妹在轿中微微笑道:“没用的奴才,你怕些什么!轿子翻落下去,死的又不是你一个。”
轿夫下巴打颤道:“启禀小姐!前面已是崖边,再走……就掉下去了。”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笑道:“那就掉下去吧!”
前面轿夫应了一声是,身子越加战抖得厉害,哪里敢前行一步。
甘十九妹叹息一声,却不加责怪道:“你要是害怕,何不闭上眼睛,再走十步,大概就看出不同了。”
那名轿夫战抖着应了一声,着实地闭起双眼,向前行进,他忖思着何须十步,只要再前进两步就势将跌下山崖,置全轿于万劫不复了,却是哪里知道,一连十步之后,并未曾感觉到有什么差异,睁开眼睛一看,禁不住心花怒放!敢情眼前情势大异方才!面前非但不见了悬崖断岭,却似根本已换了一番天地,在眼前的一片苍郁林木深处,窥见了双鹤堂这所古老巍峨的建筑物。
小轿俨然就在双鹤堂前,双方距离不足十丈。那轿夫心中一喜,大步前进,甘十九妹却吩咐道:“好了,停下来。”阮行转向前方,由前面轿夫手中接过了那盏提灯,甘十九妹却已由轿中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