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们沉默了。
波涛涌动,海面依旧在上升。
“我们有蜜酒,诗之蜜酒。”戈拉挣扎着咕噜咕噜地说,水已经呛进了他的嘴里。
“那是克瓦希尔的血酿成的蜜酒,他可是最聪明的神!”法亚拉喊道,“两个罐子和一个壶,都装满了蜜酒!除了我们,没有人有这蜜酒。全世界绝无仅有!”
苏图恩抓了抓头顶。“我得想想。我得沉思。我得反省。”
“别停下来想!你再想我们就淹死了!”法亚拉在波浪中挣扎着吼叫着。
潮水还在涨。波涛击打着矮人们的头,他们挣扎着吸气,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圆了。这时,巨人苏图恩伸手将法亚拉提了起来,然后是戈拉。
“诗之蜜酒作为补偿可以接受。如果你们再加一些别的东西,这也还算公道。我相信你们矮人肯定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这样我就饶了你们。”
他把仍然反手绑着、全身湿透的两个矮人丢进船舱。他们挣扎扭动着,就像两只长了胡子的龙虾。巨人把船划回了岸边。
苏图恩带走了矮人用克瓦希尔的血做的蜜酒。他还带走了他们一些别的东西。不过他走的时候,矮人们总体来说还算高兴——他们庆幸自己能够保住性命,躲过这一劫。
法亚拉和戈拉向路过城堡的人们诉说了苏图恩的所作所为。他们告诉了市场里跟他们打交道做生意的人。他们还告诉了附近的乌鸦们。
这时候,在阿斯加德高高的王座上,奥丁坐在那儿。他肩上的乌鸦福金和雾尼向他耳中轻轻私语,告诉他它们在九界遨游时的所见所闻。听到关于苏图恩的蜜酒的消息时,奥丁的独眼闪了闪。
听过这故事的人们,将诗之蜜酒称作矮人之船,因为它载着法亚拉和戈拉从海礁安全地返回;他们也叫它苏图恩的蜜酒;他们还叫它奥德列尔、博登,或者诵之蜜酒。
奥丁聆听着乌鸦的低语。他叫人取来了他的斗篷和帽子。他唤来众神,让他们准备三个无比巨大的木桶。他说,一旦木桶被造好,就将它们搬到阿斯加德的城门前。他告诉众神他即将远行,去探访世界。这次远游会有些久。
“我会带两件东西。”奥丁说,“我需要一块我们这里最好的磨刀石,用来磨刀。另外,我需要被称作拉提的钻子。”“拉提”的意思是钻子,它是众神拥有的最锋利的钻子。它能钻得非常深,钻穿最硬的石头。
奥丁将磨刀石丢向空中,接住后放进了他的包里,就放在钻子的旁边。然后他上路了。
“我很好奇他要去干什么。”托尔说。
“要是克瓦希尔在的话,他肯定会知道,”弗丽嘉说,“他什么都知道。”
“克瓦希尔死了,”洛基说,“至于我,我并不在乎众神之父要去哪儿,以及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去帮忙修建众神之父要的大木桶了。”托尔说。
苏图恩把珍贵的蜜酒交给了他的女儿格萝德保管。她在巨人之国腹地的一座叫作夫尼特博格的山中看守着蜜酒。奥丁没有去山中。他直接往苏图恩的兄弟巴乌吉的牧场去了。
正值春日,田野被稻草覆盖,这些稻草即将被割下来作为饲料。巴乌吉有九个奴隶,都是和他一样的巨人。他们正忙着用和小树一般巨大的镰刀割草。
奥丁看着他们。日正当午时,他们停下来休息、吃午饭,这时候,奥丁走过去说:“我看你们劳作有一会儿了。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主人让你们用这么钝的镰刀来割草?”
“我们的镰刀不钝啊。”一个工人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另一个问道,“我们的镰刀是最锋利的。”
“我给你看看一把真正锋利的刀是怎样的。”奥丁说,“试试这个。”他把磨刀石从口袋里拿出来,用它擦过第一把刀刃,然后是另一把,直到每一把镰刀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巨人们围着他站在那儿,看着他磨刀,表情有些许尴尬。“现在,”奥丁说,“再试试刀吧。”
巨人奴隶们挥舞着他们的镰刀,随着镰刀轻抚过草原上的草,他们欢乐地大声吆喝着。镰刀是那样锋利,割草如有神助般毫不费力。刀刃游过最厚的草堆,却遇不到丝毫阻力。
“这太神奇了!”他们告诉奥丁,“我们能买下你的磨刀石吗?”
“买下?”众神之父问道,“当然不行。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做点儿更有意思,也更公平的事情。你们几个人过来,所有人都来。站成一个圈,每个人都紧紧握住自己的镰刀。站近一点儿。”
“我们无法站得再近了,”一个巨人奴隶说道,“镰刀是非常锋利的。”
“你很聪明。”奥丁说,他举起磨刀石。“这样吧。你们谁抢到它,谁就可以占有它!”说着,他把磨刀石丢向了空中。
随着石头的下坠,九个巨人接连跃起。每个人都用自己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去接石头,至于握着刀的那只手,则忘了在意(可他们手握的镰刀都才被众神之父磨过,已经锋利无比)。
他们高高跃起,在空中碰到一起。刀锋折射着阳光,闪耀着。
猩红的液体在阳光下喷溅而出,奴隶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就倒在他们刚刚割下的稻草旁。奥丁踏过巨人的尸体,捡回了属于众神的磨刀石,重新放回口袋里。
九个奴隶,每个都死于喉管被自己伙伴的刀锋割开。
奥丁走向巴乌吉的大殿,他也就是苏图恩的兄弟。奥丁向他请求留宿一夜。“我叫波尔弗克。”奥丁说。
“波尔弗克,”巴乌吉重复道,“这是个耻辱的名字。意思是‘做糟糕事的人’。”
“那是对我的敌人,”自称波尔弗克的人说道,“我的朋友们喜欢我做的事情。我能干九个人干的活儿,我能不休不眠毫无怨言地工作。”
“今晚你可以留宿。”巴乌吉叹了口气说,“不过你来得可真不凑巧,这是黑暗的一天。昨天我还是个富有的人,拥有万顷良田和九个力大无比的奴隶,他们播种丰收,劳作修葺。可今晚,我依旧拥有我的良田和牲畜,我的仆人们却都死了。他们突然自相残杀,我对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简直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