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节日甚多的京都,千重子喜欢鞍马的火节胜过“大字”。由于地点不太远,苗子也去看过。但是,以往在火节的活动场地上即使擦肩而过,她们俩彼此都不会留意的。
从鞍马道通往神社,一路上家家户户扎上松枝,屋顶洒上水。人们从半夜里就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火把,嘴里喊着“嗨哟嗨哟哟”的呼号,登上神社。火焰熊熊燃烧。两座轿子出现时,村里(现在是镇)的妇女们全体出动去拉轿上的绳子。最后才献上大火把。节日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天快亮的时分。
不过,这种有名的火节,今年停止举行了。据说是为了什么节约。伐竹节虽照旧进行,可是火节则不举行了。
北野天神的“芋茎节”①今年也取消了。据说是由于芋头欠收,无法装饰芋茎轿的缘故。
在京都,经常举行诸如鹿谷安乐养寺的“供奉南瓜”,或莲华寺的“祭祀河童”⑨等仪式。这些仪式显示了古都的风貌,也反映了京都人生活的一个方面。
近年来又恢复了在岚山河流上泛龙舟的迦陵频伽③,和在上贺茂神社院内小河上举行的曲水宴等仪式。这些都是当年王朝贵族的高雅游乐。
曲水宴,就是身穿古装的人坐在河岸边上,让酒杯从小河上漂过来,在这工夫,或写诗作画,或写别的什么,待漂到自己跟前时,拿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让酒杯漂到下一个地方去。这种事都是由书童侍候的。
这是从去年开始举办的盛事,千重子去观看了。本来在王朝公卿的前头是歌人吉并勇④(这位吉井勇已与世长辞,现在不在人世了)。
千重子今年没去参观岚山的迦陵频伽。她总觉得这些活动缺乏古雅的风趣。因为京都古色古香的盛会很多,她几乎都看不过来呢。
①芋茎节,是京都北野神社每年十月四日举行的神事,用芋茎铺葺神轿轿顶,抬着去游街。
②河童,是佛教中的一种想象的神乌。这种鸟人面鸟身,生活在雪山上或极乐世界里,能发出美妙的声音.令人百听不厌。
③迦陵频伽,是日本传说中的想象动物,水陆两栖,形似四五岁的儿童,面似虎,嘴尖,身上有鳞,发如刘海,顶上有坑,坑里有水。
④吉井勇〔1886—1960),当代诗人、剧作家。
千重子的母亲阿繁爱劳动,千重子也许是从小就受到她的熏陶,或许是天生的秉性,她早早起床就细心地揩拭格子门等。
“千重子,时代节你们两个人过得真快活啊。”
刚收拾好早餐的餐桌,真一就挂来电话了。看来真一又把千重子和苗子弄错了。
“你也去了吗?要是喊我一声就好了……”千重子耸耸肩膀说。
“我本来是想喊你来着,可是我哥哥不让。”真一毫不拘束地说。
千重子有点犹疑,没有告诉真一他弄错人了。但是真一来电话,她可以想象到苗子可能已经穿上了她送的和服,并系上秀男织的腰带,去参观时代节了。
苗子的伴儿肯定是秀男。这件事,千重子一时虽然觉得很意外,但心头很快地隐隐涌上一股暖流,她脸上也微微泛起了一抹笑容。
“千重子小姐,千重子小姐!”真一在电话里喊,“你干吗不说话呀?”
“你不是真一先生吗?”
“是啊,是啊。”真一笑了起来,“现在掌柜在吗?”
“不,还没……”
“千重子小姐,你是不是有点感冒?”
“你觉得我有点感冒?我在门口擦格子门哪。”
“是吗。”真一好像在晃着电话筒。
这回是千重子朗朗地笑了。
真一压低声音说:“这个电话是我替哥哥挂的,现在就换哥哥来讲吧……”
千重子对真一的哥哥龙助就不能像对真一说话那样随便。
“千重子小姐,你给掌柜厉害的脸色看了吗?”龙助突然这么问道。
“给了。”
“那真了不起啊!”龙助又高声重复说一遍,“真了不起啊!”
“家母在我背后,偶尔也听得见,好像边听边替我捏把汗呢。”
“那也可能。”
“我说了,我也想在店里学学做生意,请把所有的帐簿都让我看看。”
“嗯。那就行了。尽管只是说说而已,但说与不说可就大不一样啊。”
“然后,还让他把铁柜里的存款帐簿、股票、债券之类东西都统统拿出来了。”
“这,真行。千重子小姐真了不起。”龙助忍不住地说,“千重子小姐,没想到你这样一个温顺的姑娘竞……”
“是龙助先生你出的主意嘛……”
“这主意不是我出的。是因为附近的批发商有些奇怪的传闻,我才下的决心,如果千重子小姐不便说,由家父或我去说好了。不过,小姐说是最上策。掌柜的态度有变化了吧?”
“有,多少有点儿。”
“这也是可能的。”龙助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又说,“太好啦!”
千重子在电话里仿佛感到龙助又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