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子穿上了长裤和厚厚的套头毛线衣。她从没有这样打扮过。厚袜子也很花哨。
父亲太吉郎在家,千重子跪坐在他面前,向他请安。太吉郎看到千重子这身少见的装扮,不禁膛目而视。
“要上山去吗?”
“是啊……北山杉村那孩子说想见见我,好像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是吗?”太吉郎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千重子!”
“嗯。”
“那孩子要是有什么苦恼或困难,你就把她带到咱家来……我收养她。”
千重子低下头来。
“太好了。有了两个女儿,我和你妈也就不寂寞了。”
“爸爸,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千重子施了个礼,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千重子,你是我一手喂奶喂大的,我非常疼爱你。对那姑娘,我也尽量做到一视同仁,不分彼此。她长得像你,一定是个好姑娘。带她来吧。二十年前,我讨厌双胞胎,现在倒无所谓了。”父亲说。
“繁!阿繁!”太吉郎呼喊妻子。
“爸爸,我对您的好意是感激不尽的。不过,苗子那姑娘是决不会到咱家来的。”千重子说。
“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大概是不愿意妨碍我的幸福,哪怕是一星半点。”
“怎么说是妨碍呢?”
“怎么说是妨碍呢?”父亲又说了一遏,然后歪了歪脑袋。
“就说今天吧,我对她说:我爸妈都知道了,请你到店里来吧。”千重子带着含泪欲哭的声音说,“她却顾虑店员和街坊……”
“店员算什么!”太吉郎终于提高了嗓门。
“我懂得爸爸的心意。今天我不妨去说说看。”
“好吧。”父亲点点头,“路上当心……还有,你可以把爸爸刚才的话转告苗子那孩子。”
“好的。”
千重子穿上雨衣。戴上头巾,换了一双雨鞋。
早晨,中京的上空万里无云,可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了,说不定北山下着雷阵雨。从城里也可以看见这般天色。要不是京都优美的小山峦挡住,或许还能看到远方天阴得要下雪的样子呢。
千重子乘上了国营公共汽车。
在北山的中川北山村,有国营和市营两种公共汽车,市营公共汽车开到京都市(已经扩大)北郊的山麓就折回,而国营公共汽车则一直驶至远方的福并县小洪地方。
小洪坐落在小滨湾的岸边上,从若狭湾向前伸向日本海。
也许是冬天,公共汽车乘客不多。
有两个同伙的青年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千重子。千重子有点害怕,赶紧蒙上头巾。
“小姐,请你不要用那种东西蒙起来嘛。”其中一个青年用跟年轻人很不相称的沙哑声说。
“喂,住嘴!”贴邻的另一个青年说。
请求千重子的那个年轻人手戴镣铐,不知是什么罪犯。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可能是个刑警。大概是要翻过这深山老林,把犯人押送到什么地方去吧。
千重子不能摘下头巾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
公共汽车到达了高雄。
“到了高雄的什么地方啦?”有个客人问。其实还不至于认不出来。枫叶已经全部落光,从树梢的细枝上可以看到冬天的景象。
在松尾树下的停车场上,一辆车子也没有了。
苗子身穿劳动服来到菩提瀑布停车场迎候千重子。
“小姐,欢迎你。很高兴地欢迎你到这深山里来。”
“算不了什么深山嘛。”千重子戴着手套就去握住苗子的双手说,“真高兴啊,打夏天以后就再没见过面啦。那次在杉山里,太感谢你了。”
“那算不了什么。”苗子说,“不过,那时万一响雷真的打在我们俩身上,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尽管这样,我还是很高兴……”
“苗子,”千重子边走边说,“你给我挂电话,一定有什么急事吧,快告诉我!要不,也塌不下心来聊天呐。”
“……”苗子身穿劳动服,头上包着一条头巾。
“究竟是什么事嘛?”千重子再问了一句。
“其实,是秀男向我求婚,我想同你商量,所以……”苗子绊了一跤,差点摔倒,一把抓住了千重子。
千重子把摇摇晃晃的苗子抱住。
苗子每天劳动,身体很健壮……可是,那回夏天打雷的时候,千重子一味害怕,不曾留意到。
苗子很快就站稳脚跟,可是她好像很愿意被千重子拥抱,不肯说声行了,甚至索性依偎着千重子走起来。
搂着苗子的千重子,不知不觉地反而更多地靠在苗子身上。不过,这两个姑娘谁都没注意到这点。
“千重子把头巾拉起来说:
“苗子,那你是怎样回答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