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她感觉发前的刘海被轻轻地撩向前额的两边,又有手轻轻地挨在她的额头上。在记忆中,只有自己每次在发烧时,忙碌中的母亲总会焦急万分地用手来触摸她的额头。莫非是母亲……她睁开眼睛,站在自己床前那分明就是日思夜想的母亲啊!妈妈,你去了哪里?她紧紧地拉住母亲的衣襟生怕母亲再从她的身边消失。 母亲微笑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就像天上的一片云,瞬间不见了踪影。她用力的拔掉手上的吊液管,追出去,妈妈……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中回荡。妈妈,你怎么啦?是不是打针疼了。儿子的呼唤把她从抽泣中拉了回来。你是不是又梦见我姥姥了。儿子的话一落地,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快到中秋节了,也许是太思念母亲的缘故而凝成的一场梦。 吊瓶的药水在一滴滴的流进了她的血管,如果母亲在,母亲会守在她的床前细心照顾她的。可现在只有儿子在不解的望着她。 想母亲时,她也只能以泪洗面。特别是过母亲节时她会在这一天足不出户的,她害怕看到手拿鲜花给母亲送去祝福的人们,她有点妒嫉和羡慕他们。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的她看到了镜框中母亲那唯一的一张照片,谁也没想到那竟成为母亲最后的遗像。那是母亲40时照的照片,在那以前,母亲为了省钱,从没舍得照过相。 那次是矿上下达的通知,母亲才勉强答应。她清晰地记得母亲第一次照相的情景,在她的印象中,母亲的每一天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她也很少见过母亲照过镜子,可那天,母亲洗了两遍脸还破天荒的第一次抹了雪花膏。母亲翻遍柜子里所有的衣服还是她那已补了补丁的两件上衣,邻居的婶婶看不下去了,把自己那件绿格格上衣借给了母亲,母亲穿上了那件上衣好看极了。那嘴角溢出的微笑分明是一种幸福和满足。 母亲是跟父亲从河南逃荒来到陕西的,在一面土窑洞里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父亲下井,活苦,母亲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还要喂猪,放羊割草,我们兄妹几个相继出生,家中的经济越发拮据。母亲只好到煤场给大卡车装煤。只有煤矿的人才知道那大锨的分量,母亲一干就是十几年,下班后已累的精疲力尽的母亲还要为我们做饭洗衣,晚上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还发现母亲在煤油灯下为我们做鞋,缝制衣服。后来姐姐招了工,经济能宽裕一些时,从煤场回家的母亲又找了一份向矿务局医院送病号的差事,那时矿上只有一辆救护车而且只是接送重病号用的。 矿上离局医院要有十几里,那些脚受伤和骨折的病号只能用架子车往返于矿上和局医院来做治疗。母亲总是小心翼翼搀扶病号换好药,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扶病号到车上。有一次,我执坳的要跟母亲一起去,母亲扭不过我便同意了。车上坡时,我分明看到母亲后背湿的都能拧出水来,我哭了,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没等我的诺言实现,母亲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母亲的心脏病复发了。母亲的心衰引起的肾衰,尿不出尿的母亲浑身肿的像个大面包。整整五年,母亲没有躺下睡过觉,由于气短,母亲只好每天坐在床上趴在被子上,然后又一次一次的被憋醒。 母亲52岁那年,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早上,母亲已是气奄息息,不省人事。当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我和哥哥妹妹用架子车拉着母亲赶往局医院,母亲被医生抢救了两天,母亲再也没能醒来。临终前的母亲嘴角一直在淌血。我紧紧握住母亲那冰冷而枯黄的手,肝肠寸断。这双手再也不能为儿女缝单絮棉,涤垢濯尘了。我们兄妹几个扑在母亲的身上嚎啕大哭,希望老天爷能够怜悯我们,让母亲能够起死回生。 母亲还是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没给我们留下一句话。 母亲不曾识文断字。而她的善良,勤劳,朴实,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