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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察来的时候，男人已死在乱刀下，女人早已远走高飞，收尸的却是妹妹。到此，关于这个只为自己而活的女人的故事，在母亲的回忆中才结束。 我知道母亲为何要讲这样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插曲，因为正是这个插曲，让父亲抛家弃子，冷酷无情，对母亲和孩子们不仅拳打脚踢，还永无休止的辱骂。正是那几年那个女人第一次开始与别人私奔的时间里，父亲也人间蒸发了一般，教书不好好的，没钱了回家拿东西去卖，甚至把母亲辛辛苦苦私藏起来的钱翻出来拿走。 遇到这样的一个负心汉，这样一个无赖的丈夫，母亲明确的告诉我，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到死，然后一了百了。母亲每次说到这，就会转过脸，抬起眼，认真的看着我。这个时候，母亲的眼神才从最痛苦的深渊中挤出一点幸福的光亮来。她说，如果自己那样的死了，你们怎么办？ 母亲见过很多例子，不要说夫妻尚在人间时有婚外情的了，即便恩爱，妻子死后，丈夫重娶，继母有几个对孩子好，丈夫还能继续对孩子好的。母亲说，关于这样的问题，她想都不敢想，要苦就苦她这一辈子吧，我不能扔下你们不管。 三 就这样，母亲带着一种韧性，忍辱负重的活了下来，坚持了下来。原来，怕孩子们受苦受累，怕孩子们没有人疼爱，没有人照顾，怕孩子们被人瞧不起，就是母亲选择活下来的最坚定，最坚强的理由。 拈花惹草，寻找生活之外的刺激似乎已经是父亲的一个嗜好，他总以为别人的老婆比自己的好。在母亲的叙述中，父亲曾经不止一次的引诱别人的老婆，有一次甚至差点送命，倾家荡产。那个女人先是跑来和母亲说明了情况，接着又告诉了自己的丈夫。父亲招来了大麻烦，在当时，在当地，遇到这样的情况，对方除了过来抄家，还要把犯错的男人痛打一顿，往死里打。大家都痛恨破坏别人家庭的这种男人或是女人，犹如老鼠过街一样的，人人喊打，人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面对这样的事情，母亲流着泪，她回忆着这件事的太多苦处。对于这个浪荡而不负责任的男人，母亲恨之入骨，可是面对抄家，母亲不知该说什么，母亲犹豫了，因为生活还得过下去，孩子们还得吃东西呀。母亲痛定思痛，不知从哪里来的宽容之心，居然站在了父亲这一边，母亲道出了那一家的一个秘密，那是曾经，除了那家人外，只有母亲一个人才知道的私事。 母亲态度坚决，最终双方为了面子而不了了之。这件事，在母亲的心里留下了永远的烙印，是永远抹不去的伤痛，这以前，父亲的婚外情，母亲没有亲身经历，没有亲眼目睹，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与父亲的谎言中，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过来了，但这一次是那样的直接而真实。母亲想过离婚，可在父亲装得像孩子般可怜的语言与行为中，母亲心软了。母亲告诉我，更重要的是，当时我想，如果离婚，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五个孩子可怎么过？ 是的，母亲带着五个孩子离婚，日子可能过得不好，但我想，不至于像原谅和宽容父亲，以后那样的辛苦和委屈吧。第一个情人抛他而去，勾引别人的老婆也不成，过不了多久，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次，父亲与村里一个独守空房的女人搞上了关系，她的男人因为抢劫和偷盗被捕入狱，被判了十几年，父亲便乘虚而入。 四 与第一个情人相处时玩蒸发一样，父亲虽然这一次没有离开村子，似乎也没有离开家，但是，他当教师的工资，不仅没有用来解救家里，反而不断从家里往外取走东西，把母亲的辛劳一点一点的榨干，对母亲和孩子们的拳打脚踢和辱骂，像秋天里的梅雨一样的又没有停下的意思。母亲绝望了，依靠父亲不成，她只好一个人忍受着痛苦下地干活，并到外公外婆家拿回好吃的东西给孩子们。我想，这样的日子并不比离婚好到哪里去。 冬去春来，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母亲总是衣衫褴褛，而那个丈夫服刑的女人却每天穿得光鲜，生活滋润得不行。母亲是怎么熬过来，又流过多少泪，没有谁能够知道，母亲的苦，还有生活的难处和无奈，无论是谁也同样的体会不了的。那些年，母亲的经历，母亲的生活，真的是生不如死，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慢慢的成长，成为一种深刻的记忆，成为一种永恒的财富，成为一种忧伤的思想的定格。母亲没有放弃这个家，没有放弃孩子们，母亲的生活实在太苦太苦，我们几个孩子总是默默的看着母亲，私下里，在我们稚嫩的脸上与言语中，我们发誓，要永远对母亲好，要加倍的好，不能对不起母亲的养育之恩。我们真的有太多的理由恨父亲，有太多的理由要感谢母亲，有太多对母亲给予我们的，那些无微不至的爱的感恩。 后来，独守女人的丈夫服刑完回来了，家里却多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到这个结局，这个男人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但是最终他原谅了这个女人。 父亲再也不能整天整夜的去陪情人了，但他总是千方百计的创造机会，总是藕断丝连，从来没有结束过这段婚外情。 我们这个家生活的主题早已不是父亲了，但在我的心里，这个家的顶梁柱，应该说从来就没有过父亲真实的影子。我也知道，父亲偶尔对家人好，是因为在外面又遇到了麻烦才会有的稀罕事情，母亲和孩子们，已经不再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五 讲完自己命途多舛的一生，母亲的心情终于放松了许多，泪水也停了下来。母亲会再次的望着我，充满慈祥，然后轻轻的说，你们小的时候我都没有放弃你们，没有选择死，没有一了百了，把你们抚养长大，今天更不会去寻短见，我依偎着你们长大，以后要依偎着你们，直到老逝。 我安抚母亲，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下厨房做饭去了。每次回家，当我做好饭，叫母亲起床吃饭时，母亲就一脸幸福的微笑，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是开心的。母亲所有曾经的苦痛，曾经的泪痕，仿佛在那一刻都可以烟消云散，所有曾经的付出，在那一瞬都已经换回了一样的值得骄傲和自豪。 当我在夜晚的灯下，抚过母亲的双手，抚过母亲的双脚，为母亲那粗糙的手和脚剪去指甲时，母亲的泪水又会在不经意间滑落。那一双辛劳了一辈子，现在还闲不住的双手，还有那一双奔波过多少个无眠之夜的脚，它们和母亲，还有母亲坚强的心，柔弱的身子，曾经一起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 泪滴落，但我想，这一刻，母亲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喜极而泣，是一生最终的苦尽甘来，尽管我们还是很穷。 |
